官清晚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逼得後仰,手肘抵着桌面。
這人果然正經不過三秒,骨子裡的混不吝的勁兒跟野草似的,剛壓下去又往外冒。
她抄起沾着面粉的紙巾團毫不客氣往他額角擲,“學長,樹要皮的。”
人要臉的。
“哈哈哈……”魏景瑞看着蕭司彥剛才那番騷操作,肩膀不停抖動,手機差點從手中滑落。
他努力壓着上翹的嘴角:
“阿彥,你注意點人設!論壇裡說你高嶺之花的帖子可沒還沉呢。”
自打遇到官清晚後,這位常年端着架子的冷面閻王就像換了個人。
他眼睜睜看着蕭司彥天天跟開屏孔雀似的,哪裡還有半分從前生人勿近的氣場。
“不想死滾!”蕭司彥冷眼觑魏景瑞一眼,小白鞋不輕不重踹在他褲腿上。
“哎吆喂,哥哥踹得人家好疼~~”魏景瑞掐着嗓子拖長尾音,掌心浮誇的在小腿處來回揉搓,眼尾還刻意擠出兩滴生理性淚水。
“别在這惡心我。”蕭司彥煩躁的扯動嘴角,擡腿又要補上一腳。
這厮明明比自己年長數月,偏要頂着張渣男臉裝嫩賣慘。
官清晚目光掃過兩人間距不足一拳的暧昧姿态,彎眼笑着評價一句,“你倆挺配。”
話裡藏着未盡之意,配得不像普通朋友。
落日漫進教室時,她收拾好書包徑直離開。
而此刻宋淮安正好跨出教室門框,看着男生單薄的背影,想起自己被迫辭去燒烤店兼職的事,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他的身影,“宋淮安。”
男生聞聲頓住腳步,緩慢轉過頭和身後女孩對上視線。
“又是問我數學題?”他擡手揉了揉泛紅的鼻尖,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
“不是,因為一些原因,我燒烤店辭職了,這幾個月麻煩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那晚上官景堯來接她時态度強硬的要求她辭職,最後實在拗不過,隻好應承下來。
此刻冷風卷着樓下枯葉擦過窗台,她忽然聽見斜後方傳來着陰恻恻的蔑笑。
蕭司彥單手抄着褲袋走出教室,黑色雙肩包松垮的斜挎在右肩。
魏景瑞與他并肩而行,低頭劃拉着手機,劉海在眼睑投下陰影。
兩人走過來時帶起一陣清冽竹香,混着初冬的寒氣撲面而來。
“請他吃飯,不如請狗。”
男生沙啞的音調裹着明晃晃的惡意,藏不住的煩躁像玻璃碴子紮進空氣裡。
“别這樣。”官清晚被他驟然爆發的冷厲氣場刺得後退半步。
她不清楚兩人之間究竟有何矛盾,但雙方都是自己重視的朋友,實在不願看到他們針鋒相對。
“怎麼,護着他?”蕭司彥伸手扣住女孩纖細腰線,稍用巧勁便将人帶進自己臂彎。
這個充滿占有欲的動作打破了三人之間岌岌可危的平衡,溫熱掌心透過單薄衣料烙在皮膚上。
“……”
這根本和護着誰沒關系。
她隻是不想兩人吵架。
官清晚對上他烏沉沉的黑眸,任由她箍住自己的腰肢,聲線盡量放軟:
“别這樣針鋒相對,好好溝通不行麼?”
“他也配?”蕭司彥指節在她後腰無意識收緊,嘴角扯出譏诮的弧度。
似乎眼前人不過是塵土裡一截枯枝,連踩碎的興緻都欠奉。
“……”
就不能好好說話?
暗諷話尾輕飄飄落下,卻像一柄薄刃剜進宋淮安骨髓。
男生眼底翻湧的恨意與不甘太濃重,幾乎要化作實體壓斷他的肋骨。
他腳底摩擦着地面向前挪了半步,小心翼翼試探着喊出那個塵封一年半的稱呼:
“彥。”
聲帶像是鏽住了,每個字都刺得他五髒六腑都絞痛,“對、不、起。”
三個音節都咬得清晰鄭重,似要把四百多天錯位的時光重新嵌進字眼裡。
“操,别他媽這樣喊我,我嫌惡心。”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觸動了敏感神經,蕭司彥突然松開環在官清晚腰間的手臂,骨節擠壓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手背青筋在冷白皮膚下暴起。
他甩開肩上的黑色書包帶,一把揪住宋淮安衣領将人掼向牆面,後腦勺撞在冰涼牆壁上發出悶響。
宋淮安本能扣住勒在頸間的手腕,喉結在繃緊的脖頸上艱難滾動:“我……”
暴怒的拳頭裹着風聲擦過耳廓,在牆上砸出凹痕。
碎發掃過蕭司彥猩紅眼尾,他膝蓋頂住宋淮安腹部把人死死釘在牆上:“裝可憐給誰看呢,有本事把當年的事解釋清楚。”
宋淮安被蕭司彥一連串動作弄得狼狽不堪,卻也激起了骨子裡的倔強。
他用力掙脫蕭司彥的鉗制,攥緊的拳頭帶着風聲砸向那張冷臉。
蕭司彥偏頭慢了一拍,拳峰擦着嘴角刮過去,頓時滲出斑斑血迹。
他用拇指抹過傷口,盯着指腹沾染的殷紅低笑出聲,“好樣的。”
他上前反手扣住宋淮安手腕反向擰轉,小白鞋重重碾過他腳背。
宋淮安吃痛弓腰,屈起的肘關節頂向他肋骨下方。
兩人踉跄着摔倒在地,脊背砸在瓷磚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蕭司彥順勢騎跨在宋淮安腰腹間,膝蓋用力壓住他掙紮的手腕。
染血的拇指狠狠擦過宋淮安淤青的顴骨,他咬着後槽牙冷笑:
“但凡你肯說句話我都認了,你他媽倒是放個響啊?”
魏景瑞和官清晚見狀,連忙從兩側撲上來扣住蕭司彥胳膊:
“阿彥收手,再打會出人命的。”
“松手!”
蕭司彥甩動肩膀要把兩人震開。
魏景瑞的球鞋在瓷磚上打滑,被蕭司彥甩開的力道帶得踉跄後退,後背重重撞上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
官清晚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蕭司彥的皮肉裡,厲聲喝道:“蕭司彥!你先起來。”
她擡膝抵住他的後腰發力,強行将他從宋淮安身上掀翻。
魏景瑞立即扣住蕭司彥左臂,兩人合力架着人往後拖拽。
宋淮安撐着地面緩緩直起身,喉間湧上的血腥味被他硬生生咽回去。
“解釋啊!”蕭司彥冷白脖頸暴起青筋嘶吼着,猝然發力掙脫壓制,弓着背就要往前沖。
官清晚連忙橫跨半步擋住去路,手指揪住男生襯衫領口往下猛拽:
“蕭司彥,站好!”
三個字像摁下暫停鍵。
蕭司彥前傾的身體晃了晃,釘在原地喘着粗氣,濕透的發絲緊貼在眉骨間。
走廊拐角傳來圍觀學生的議論聲:
“卧槽什麼情況?”
“這麼多血?”
潮濕額發遮住宋淮安泛紅眼睑,他垂頭盯着地磚裂縫,最終仍沉默着沒擡頭。
“先處理傷口。”官清晚等兩人呼吸稍稍平穩才出聲,手指仍緊緊揪着蕭司彥領口。
魏景瑞架着宋淮安跟在後面,低聲提醒:“一會好好聊開。”
宋淮安沒回應,垂着頭任他拖着走。
走廊裡看熱鬧的學生自動分出一條通道,幾個舉着手機錄像的女生慌亂把鏡頭轉向地面。
校醫“啪”的掰開醫藥箱搭扣:
“現在知道來醫務室了,剛掄拳頭的時候怎麼不想着留點分寸?”
魏景瑞攙着宋淮安坐到蕭司彥對面的長椅上,宋淮安垂眼盯着自己蹭破的牛仔褲膝蓋,額前碎發被凝固的血漬黏成幾绺。
“需要縫針嗎?”魏景瑞指了下眼前人顴骨滲血的裂口。
校醫捏着他的下颌仔細查看,酒精棉球已經夾在止血鉗上:“創面不算大,先清創。”
話落,醫生又對着官清晚揚了揚下颌:
“小姑娘,這邊有消毒棉球和創可貼,給你男朋友處理一下。”
“好。”官清晚注意力完全被蕭司彥唇角的傷口攫住,根本沒留意到醫生後半句話。
這個稱呼卻在某人耳膜上重重敲了一下。
玻璃窗倒映出蕭司彥繃緊的下颌線,卻藏不住瞳孔深處躍動的暖光,像獵豹看着跌進陷阱的羚羊。
男朋友。
女孩居然沒反駁。
消毒棉球觸到唇角時,蕭司彥條件反射往後仰。
血珠正從裂口滲出,沿着下颚滑出一道暗紅色細線。
“别動。”官清晚左手扣住男生淩厲下巴,這個角度能清楚看見他睫毛上沾着的灰點,還有瞳孔裡跳動的、未褪盡的戾氣。
雙氧水滋啦作響的泡沫在傷口綻開時,男生喉間漏出半聲悶哼。
“疼?”官清晚瞥見他太陽穴暴起的青筋,手腕放輕力道。
新換的棉球剛貼上傷口,男生倏忽偏頭發出委屈的氣音,“疼。”
消毒藥水刺刺麻麻的痛感時斷時續,唯有女生指尖掃過皮膚的滾燙熱度異常清晰。
“活該。”官清晚撕開創口貼邊緣,手上的力度卻放輕許多。
漸沉的暮色從窗框邊緣滲進來,模糊了兩人相對的身影。
遠處隐約飄來放課學生的喧鬧,零碎的笑語被晚風卷着,在耳稍忽近忽遠遊蕩。
處理完傷口後,該面對的事情終究躲不過。
官清晚和魏景瑞默契的退到牆邊。
宋淮安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瞞了。
盯着校醫室鐘表上的秒針咔哒跳過十二,他終于開口,“我是宋家私生子。”
一句話讓蕭司彥和魏景瑞同時攥緊拳頭。
緊接着,他們聽見男生頹廢的聲音:
“高考結束第二天,宋家派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堵在我家門口。
領頭那個遞給我一份親子鑒定報告,說我是宋家現任家主年輕時候在外頭亂搞生下的。
現在整個家族找不出能接班的男丁,要我收拾東西跟他們回去接受繼承人特訓。”
“最初我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後來他們直接派保镖強行把我帶回去,派人寸步不離的看着我。
賽車比賽當天我确實逃出去現場了,但最後還是被他們逮了回去。
後來你生氣的問我為什麼沒出現,我隻能借口說要去其他城市發展。”
“沒想到宋家轉頭就把我安排進盛大,更意外的是在那裡又碰見你們。
你們剛見面就動手打人,逼問我當初為什麼要撒謊。
那時候我因為自己身份問題覺得擡不起頭,所以任你們怎麼動手都沒解釋半句。”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太遲了,彥你有權利永遠不原諒我。”
窗外不知何時起風了,鉛灰色積雲貼着地平線翻滾。
——
那年比賽日,蕭司彥帶着人在終點線守到後半夜。
暴雨突然砸下來,噼裡啪啦的雨點子抽得人睜不開眼,他們卻像釘死在跑道旁的金屬标牌,渾身濕透也不肯挪窩。
天蒙蒙亮才收到宋淮安的短信,短短兩行字說要離開這座城市,末尾加粗的“别找我”刺得每個人眼眶發疼。
可他們怎麼可能不找他?
他們動用了所有關系網都查無音訊,最後竟在盛京大學走廊撞見宋淮安抱着課本匆匆走過。
那天是開學第二日。
七八個人堵住教室後門,拳頭砸在牆上砰砰作響。
問他為什麼騙人,問他為什麼躲着所有人,問他知不知道那天暴雨裡等着的都是傻子。
宋淮安始終垂着眼皮,睫毛在蒼白臉上投出細密陰影。
最後蕭司彥攥着他衣領的手背暴起青筋,紅着眼眶放了句狠話:
“以後我在找你我都該死。”
——
“呵,你放心,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聲音既似貼着地面遊走,又像懸在頭頂盤旋,帶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涼意。
最後一個字音未落,校醫室的門便發出金屬撞擊的悶響。
*
沈聽岚諄諄告誡:
“你蕭辭哥現在已經到家了。等會記得把準備好的禮物好好送過去,這些年人家沒少照應你。”
“今晚蕭家老宅全員到齊,待會叫人時仔細着些。”
“……”
官清晚按着隐隐作痛的額角,母親絮絮叨叨的叮囑攪得腦仁發脹。
蕭宅全員到齊。
難怪,這邊也舉家出動。
連她哥那對剛結婚的小夫妻都要專程赴宴。
那混球肯定也在老宅待着。
淩晨和今早的未讀消息還晾在手機裡,但聊天記錄裡壓根沒提今晚家宴的事。
該不會……
日光正濃時,轎車轉過盤山公路最後一個彎道,雲湖公館闖入視野。
白色希臘立柱支撐着四層樓高的玻璃穹頂,穿過層層水簾構成的安全屏障,中庭翡翠色泳池蒸騰的熱氣正氤氲開來。
會客廳天頂采用整面流線型水晶玻璃,三組弧形沙發環抱着中央的墨色天然石茶幾。
圍坐交談的衆人聽見腳步聲,立即從意大利真皮沙發上起身。
官清晚的視線快速掃過蕭家衆人,卻沒找到熟悉的輪廓。
她不動聲色咬了咬下唇,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禮物袋提手。
是還沒下來嗎?
來不及多想,蕭辭已經走到她身邊,風度翩翩的喚她,“晚晚。”
“蕭辭哥。”她将包裝精美的禮盒往前遞了遞,“媽媽讓我準備的禮物。”
特意加重後半句的咬字,确保每個字都清晰可聞。
有些話必須說明白,她不想引起任何誤會。
“好。”蕭辭接過深藍色絲絨禮盒,指腹在緞帶系結處輕輕撫過。
究竟是沈聽岚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心意,此刻早已不重要。
沈聽岚聞言立刻瞪了官清晚一眼,礙于場合,強壓下火氣。
明明隻是讓女兒送個禮物表示謝意,卻被說得像是自己硬要摻和。
“午飯這就開始,咱們邊吃邊聊。”司南希沒留意這邊的動靜,吩咐傭人将菜品陸續端上桌。
官清晚向蕭家幾位長輩依次問過安,在沈聽岚和司南希中間的位置坐下。
她夾了片糖醋藕片放進小碟子裡,清脆藕片裹着醬汁,咀嚼時卻嘗不出酸甜滋味。
所有人都已入座開始用餐,為什麼蕭司彥還不下來?
是知道她來,所以不想出現,故意躲着她?
還是根本不知道她今天來?
“晚晚嘗嘗這個龍井蝦仁。”司南希用公筷夾起一尾透亮的蝦仁放進她小碟子裡。
她連忙斂了心神:“謝謝伯母。”
蝦肉裹着茶香在齒間綻開,鮮甜彈牙的觸感總算讓味蕾蘇醒些許。
餘光瞥見沈聽岚正不動聲色打量自己,她握着筷子的指節又收緊幾分。
片刻後,她趁着沈聽岚和司南希聊天時,從口袋中摸出手機。
點開蕭司彥的聊天框發過去一條消息:
[在哪?]
手機立即震響:
[賽車基地和宋淮安比賽。]
她手指懸在屏幕上頓住。
他們這麼快就和好了?
沒等她追問,新消息緊跟着跳出來:
[要來嗎?去接你。]
“……”
來接她?
難道他不知道她此刻就在蕭家?
[你不知道我來你家做客?]
消息氣泡幾乎同步彈出:[什麼?]
[我媽媽和你媽媽不是閨蜜嗎?今天我們全家來做客。]
[等着。]
垂眸盯着屏幕上的兩個字,官清晚鼻腔莫名泛起酸澀。
所以,蕭家全員在場,上官家所有人也都在。
唯獨缺少了他,是嗎?
她眼球小幅度轉動,視野内是司南希精心養護的容顔。
濃黑眉峰與高挺鼻梁構成的輪廓,細看确實存在相似之處。
可為什麼就是不愛蕭司彥?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能把所有溫柔都給别人的孩子,卻連餘光都不願分給親生兒子?
為什麼連最基本的在意都成了奢望?
血脈相連的羁絆,原來真的會被單方面斬斷嗎?
她視線轉折點明确,落在對面蕭辭身上,他正與上官君衡談論公司事務。
從父親專注傾聽的姿态來看,顯然對他頗為賞識。
玻璃轉盤載着各色菜肴緩慢旋轉,官清晚的竹筷懸在炸海山骨上方。
咬下去的瞬間聽見“咔”的脆響,油潤和清爽搭配得正好,玄關處蓦然傳來傭人略帶疑惑的問話,“二少爺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緊接着,是男生一道聽不出情緒的低音,“回來拿東西。”
官清晚卻捕捉到一抹自嘲的尾音,像被雨水打濕的灰燼。
明明回自己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在他這兒倒像誤闖禁地的陌生人?
這下徹底驗證了她的猜測,蕭家人果然把今天的宴請消息瞞得嚴嚴實實,居然把血脈相連的親兒子排除在外。
真是諷刺!
胸腔裡平穩跳動的心髒倏然泛起異樣波動,除了慣常的同情與憐憫,竟生出幾分陌生的心疼。
她說不清這種情緒的由來,隻把這種陌生的情緒歸類為朋友間的共情。
官清晚擡睫,頂燈光束攢住兩人在潮濕空氣裡相撞的視線,發澀,顫栗,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啧,挺熱鬧啊。”
男生臉上挂着一副标志性上邪魅狂狷笑容,黑色耳釘卻在光暈下折射出鋒利寒光,與他此刻冷冽的眼神完美呼應。
“你怎麼回來了?”司南希手指攥緊竹筷,她完全沒料到蕭司彥會突然回來。
昨天試探着問他行程時,明明得到的是句帶刺的“不在家礙您眼。”
此刻人卻懶散立在那裡,唇邊噙着若有似無的弧度,眼底凝着化不開的陰鸷。
餐廳吊燈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晦暗光影,空氣中飄着傭人剛端上的熱湯霧氣。
“回自己家有問題?”他尾音輕飄飄上揚,視線掃過主座上妝容精緻的婦人。
傭人說這話尚可理解,連他的親生母親也要重複這句。
什麼意思?
是覺得他多餘,嫌他礙眼?
是認為他破壞了溫馨的家庭聚會?
他回趟家倒成了罪過?
顧及上官家的人在,司南希強壓着火氣沒當場發作,餘光瞥見官清晚始終盯着自家不成器的混小子,趕緊扯出個笑:
“晚晚,這是我小兒。”
“小兒”這個稱呼讓官清晚羽睫顫了顫。
為什麼要用這麼疏離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