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亦心感覺自己手臂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捏着白布邊緣的一角狠心一扯———即使那女人閉着眼睛嘴唇發烏，樣貌眉眼也與照片上的那女人别無二樣。

二人瞳孔驟然緊縮———徐鳳芝死了。

鄭亦心将布拉到徐鳳芝的腳踝，女人的雙手搭在一旁腿側，身上還穿着條紋病号服。

姜予在翻查她衣服上的口袋時，右手不經意觸碰到徐鳳芝的脖子，傳來一陣異樣柔軟的觸感。

她沒死多久？姜予的手向上探去，最後放在她的鼻尖。

她的鼻息很微弱，但徐鳳芝的确還活着。鄭亦心俯身還能聽見她的砰砰的心跳聲。

姜予翻開其他幾具屍體的蓋屍布，無一例外都還活着，隻是一個個模樣都病恹恹的。

都昏迷不醒，沒一個人能說上話。

“他們是被故意弄暈的。人還活着就往停屍房運，什麼居心？”鄭亦心輕輕晃動着徐鳳芝。

“除非，404根本就不是太平間。”姜予将蓋屍布重新蓋上，一呼一吸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兩人麻木着臉相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們兩個怎麼才能把徐鳳芝運出去？

推出去一個人便可能害死一個人，地步進退兩難。可時間不能再拖了，誰也不敢想象日本人知曉她們發現了這秘密該使什麼手段折磨她們。

無人注意徐鳳芝的病服衣袖下的拇指動了動。她們都在為是否繼續運人這事焦灼不安。

“咳咳咳。”徐鳳芝連坐直了的力氣都沒有，她深知自己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嗯？”姜予和鄭亦心上前扶她，語氣焦急：“我們是您的姐姐徐鳳簇委托前來尋找你的，她一直見不到你日夜牽挂着你。你現下感覺如何？”其實她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恹恹的病氣，皮肉的身體像是脫了殼一樣的脆弱的軀殼。

徐鳳芝聽見姐姐的名字凄然一笑，吸了吸鼻子，白紙般的臉上唯一的有血色的地方便是紅了一圈的眼眶。

“我快要不行了，日本人用我們這些被騙來的活人運往旅順做人體實驗，我害的姐姐擔心了，這些病人裡隻有我的身體狀态是最差的，估計到了港口還沒上船這口氣就沒了，你們快走吧别留在這裡，整棟醫院都是為人體實驗服務而存在的，此地太危險了。”

“這麼說紡織廠是有日本人撐腰的？”這事情要是想拿到證據簡直難如登天，鄭亦心感到陣陣耳鳴。”

“事實确實如此，姑娘們快些離開吧……咳咳咳。我撐不下去了，現下也沒有紙筆，說不了太多，千言萬語說不盡，罷了。”她彎着腰氣息很輕，每個字卻很用力：“就告訴姐姐，要好好活着，不要自責，活下去，就相當于救了我。”

徐鳳芝的靈魂在枯萎，她用盡了最後一口氣，永遠離開了慈心病院。她的雙目緊閉，鄭亦心重新為她蓋上布。

“走吧，先推她走。”姜予的喉嚨泛起一陣酸澀，那感覺怎麼也咽不下去，可偏偏時間不等人，也不留情。

二人将徐鳳芝推到104門口前，看見高坂凜已經在門外和守衛站在門口斜眼看過來了。

“太慢了，還是說你們第一次幹有什麼心理負擔？”高坂凜一副上司的語氣，她最讨厭值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