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頃走過去,“你怎麼站這兒,喝完酒是不能吹風的。”
他一雙俊秀的眉眼此刻帶着三分豔麗,聲音輕柔若鴻毛,忽然說得小心翼翼。
“我怕你回來嫌我渾身酒氣。”
蘇頃微微歎息,“我不會的。”
趙霁的眼蓦地彎成月牙,指着周遭爛醉如泥的一堆人笑道:“他們酒量太差了,本來是想灌倒我,結果反倒把自己灌倒了。”
他像個孩子尋求獎賞般問蘇頃。“你說我厲不厲害。”
“厲害厲害。”蘇頃苦笑着配合,“好了,這位大厲害,我們該回去了。”
趙霁迷惑。
“嗯,回去……回哪裡啊。”
蘇頃拿走他手裡的酒壺,答:“回家。”
“可……我的家……不在冀州城。”
說着說着他就要走,奈何腳下一軟,蘇頃趕緊放下酒壺,過去抱住他,趙霁順勢摟住她的頸項,鼻尖摩擦着她的頸間,唇擦過她耳後,蘇頃差點跟着癱軟在地,她趕緊将他扶離自己的身體,輕斥道:“趙霁,站起來!”
“……嗯……”
見他快要不省人事,蘇頃也放棄把他叫醒的年頭,她将他一隻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摟着他的腰,相互靠着艱難朝門口移動。
走到轉角時,蘇頃對上薛文卿的視線。
她很快便自然而然地移開,就當沒看見他這個人。
柳煙兒見了,忙叫人過來幫忙扶,奈何趙霁就賴在蘇頃身上不走,蘇頃無奈,隻能親自拖着他上了車。
蘇頃從車内探出頭來,“煙娘,今兒個的酒錢,先記賬,我回頭叫春芸過來結。”
柳煙兒歉疚道:“不用了,算起來也是我疏忽,讓蘇老闆不痛快了,這頓飯我自個兒請了。隻是蘇老闆,煙娘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
“看在煙娘的面子上,薛公子他……蘇老闆就莫跟他計較了。”
蘇頃深深看了眼柳煙兒,暗中握住藏在袖中被攥紅的手腕,道:”好。”
柳煙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蘇頃撂下車簾坐回車内,她剛挨着坐墊,就立刻被一股帶着淡淡桂花酒香的氣息緊緊包裹住。
馬車緩緩朝蘇宅行駛。
趙霁右手臂繞到蘇頃背後,拄着坐塌,半個身子朝她靠過來,閉着眼癱在她身上,幾根發絲拂到她的臉頰,蘇頃沒有躲開。
車内還沒來得及點燈,唯有街邊的燈火透過窗簾照耀進來的隐隐光亮。
她偏過頭,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雙唇。
昨晚那個夢裡,她猶記得這雙唇很好親,軟軟的,紅紅的,若是單論五官,男女其實并無甚分别。
像是着了魔般,蘇頃不由俯首靠近。
所以究竟和夢裡一樣不一樣……
“蘇老闆,你,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很惡心啊?”
趙霁開口,他半醉半醒,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蘇頃新奇道:“你也覺得他們惡心?”
“惡心!”趙霁重重點着頭,“那幫人就跟蒼蠅一樣,哪裡有茅坑他們就往哪飛!”
嗯……這話蘇頃聽着有些詭異,他好像連他自己也給罵了。
他突然睜開眼,眼裡雨霧蒙蒙,“蘇老闆,你……為什麼,離我這麼近。”
“想。”
“想什麼?”
“想親你。”
趙霁眨了眨眼,醉酒讓他反應變得遲鈍。
蘇頃卻擡起了頭。“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們惡心?”
“……嘶。”趙霁順勢将頭抵在蘇頃肩頭。
“其實來的路上,我就感覺出你應該不喜歡去醉仙閣,本以為你是不喜歡那種應酬的地兒,現在想想,你應該是更不喜歡那批人。但以前談生意時,再不願意也得和這種人打交道吧。”
蘇頃斂眸,她因他這句話想起了往事,酒桌上擺着的昭然的欲望,自己被嘲諷,被調侃,明裡暗裡的惡意,以及一些看在眼裡,卻力不從心的無力境況。
沒有人生來便帶着盔甲,那些甲片是每踩一次刀子才會長出來的東西。
她不是一個愛回憶的人,她始終覺得,過去的事就已經過去了,除了無法抹去的血緣,其餘沒有任何事值得讓她停留記住。
她也不愛說以前的事,但現在……突然有了想将過去吐露的沖動,就像之前那樣,但這種沖動并非不可抑制。
趙霁感慨一歎,開始不住道:“蘇老闆好厲害……真厲害啊。”
蘇頃苦笑,過了片刻,她用食指戳着他額頭。“你頭很重,快拿開。”
“哦,對不起。”趙霁半阖着眼,仰首靠向車壁。他現下是雲裡霧裡,難受的緊。
蘇頃道:“你不應該喝那麼多的,桂花釀後勁猛得很,起碼能醉倒一頭象。”
“那怎麼行。我們之間雖是交易,但出去就是一起的。你去解決他們的頭兒,那我就應該解決這些小兵,我隻是頭一次喝這種酒,一時有點适應不過來。下次就好了……”
蘇頃睨他,“你還想有下次?”
趙霁立馬道:“沒有下次了!”
蘇頃笑着看向窗外。
“但是啊。”趙霁愁眉苦臉。
“那個薛文卿似乎對你有些愛慕,啧,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
蘇頃心下一沉,手腕又開始犯痛。她煩道:“他愛慕與否都跟我沒關系。不值錢也不能填肚子。”
“這樣啊……”趙霁猶豫片刻,借着酒勁鼓足勇氣問蘇頃,“蘇老闆,那什麼樣人的愛慕會讓你覺得可以呢?”
蘇頃幾乎是不假思索說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