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江聽見薛母的音兒,趕緊垂首靠邊兒站。
薛母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罵了句“見風使舵的鬼東西!”
薛老爺眼露不滿,對着薛亭江揮揮手,薛亭江心領神會,麻溜逃了。
薛夫人幾步上前道:“老爺,卿兒如今還沒醒,你就跟看犯人一樣看着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就是兩幅畫,那蘇老闆已然成親,卿兒絕不會因為那個女人耽誤了事的。”
“絕不會?”薛老爺滿是譏諷。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那畫裡含着什麼心思你看不出來麼!他給馬媒婆提的條件分明就是不想成親!都是你這個當娘的,不好好看着兒子,讓他去什麼醉仙閣也就罷了。我以往就當他是去那玩玩,男人嘛,隻要不耽誤成親,有多少個女人都無所謂,可是,唯獨不能因為那種地方耽誤延續香火!”
薛母撫着胸口咽氣。
“是,都是我的錯,是我教導兒子不力,但是那個天殺的劉宇差點害死卿兒,老爺為何不要他命!”
“真是婦人之見,短淺無知,醉仙閣是有姓蘇的女人作扶持,要除掉她就要連同所有一起。”
薛母恍然,“你想讓劉宇指控蘇老闆,這是捏造!若卿兒醒了他定會……”
“定會什麼?難不成還要為了那女人殺了他親爹?我就是要他看着,他所生所長所用的一切都是誰給他的,要是沒有薛這個姓,他什麼東西都不是!後半輩子乖乖聽話,好好受着!”
薛老爺拂袖而去。
薛母一個支撐不住,癱坐在地。
蘇宅,賬房内。
蘇頃坐在堆滿賬簿的桌案前,過了半個時辰,手裡的賬簿還停留在第一頁。
她還沉浸在趙霁最後那句話中。
他說得越堅定蘇頃就越慌,所以她逃了。
借着賬目沒看完的由頭……逃了。
蘇頃崩潰揉着頭,她向來不懼别人臉色,何曾有過如此情況。
“他一定是怕我受傷出意外,畢竟我是他金主,是錢袋子,他當然得保護我。畢竟還兩個多月呢。”
她如此肯定,心卻“咚咚”跳得飛快。
蘇頃慢慢伏在桌案,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畫圈,嘴裡嘟囔着:“固執,沒錢,一無是處,還老哭,就是長得好看些……”
她目光落在手腕,手腕的淤青神奇好了大半,她憶起那略帶粗糙的指腹在上面輕柔摩挲的時刻,目光微閃,唇角漸漸溢滿笑意。
自蘇頃倉皇走後,趙霁就郁悶地坐在正廳前的台階,思忖着方才跟蘇頃提的要求是不是過分了,畢竟兩人字契還約定“不得幹預對方日常生活”。
他怕強行打破惹得她反感。
但是他沒别的法子,薛文卿溺水的事一出,對方如果手段比不過的話,運用暴力也是極有可能的。
他不覺得薛家會出正常良善的牌。再者他本就是來保蘇頃命的,所以絕不允許别人傷到她。
隻是最後那一句……趙霁捂住眼睛,紅霞順着他的脖子慢慢爬到臉頰。他把頭埋到衣領,光回想就令人一身雞皮疙瘩。
他悔恨道:“趙霁啊,怎麼一點都藏不住呢。”
應該不會被察覺到吧,他喜歡她的事實。
沒錯,他喜歡她,他終于十分肯定這一點。
也許從初次的敬仰,那顆種子就已經埋下。中間驚鴻一瞥的難忘令種子生了根,再到最後近距離接觸了解,種子便發了芽。
雖然她并不喜歡他,但是因為他早就做好準備,所以并不覺得有失落。
她有自己的想法,往後日子也許也會喜歡其他值得的人,趙霁枕着胳膊,眼中是溫柔的惆怅,隻希望不會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她有喜歡的人就好了。
接下來隻求他能夠有資質跟着蘇榆練武,但是這個資質究竟是如何評定的尚且不知,趙霁擡起胳膊用力,摸了摸堅實的肌肉,要不自己先練一練?
“呀,趙相公怎坐石階上了?”
趙霁擡眼,見一位我見猶憐的女人笑吟吟地自月洞門踏進院。
他眯起眼,那張臉有些陌生,可神态和聲音卻好生熟悉,直到他看見随後而來的春芸,才煥然大悟。
他驚道:“你是煙娘子?!”
柳煙兒咯咯笑道:“不愧是夫妻,趙相公如今的反應跟當年蘇老闆是一樣一樣的,哎,說來我隻是沒有描眉畫眼,真至于如此誇張?”
趙霁起身,“隻是乍一看一時沒認出來。”
倒不是說柳煙兒未上妝的容貌多醜陋,就算不施粉黛也是好看的,隻是氣質南轅北轍,一個是精明的醉仙閣老闆,而另一個則是全然的清冷憂郁。
春芸朝正廳看了一眼,見沒人,問趙霁道:“趙相公,老闆去哪了?”
“她說她去賬房。”
“這個點兒?”春芸面露疑惑,對柳煙兒道:“煙娘稍作等候,我去叫老闆。”
說罷便走了。
柳煙兒看向趙霁,“這個時候蘇老闆還要去看賬目?”
趙霁有些尴尬,“是吧。”
柳煙兒捂唇輕笑,“趙相公是不是惹得蘇老闆不高興了,按我對蘇老闆的了解,去賬房大多是早上或午後,這個時候大多是去平心靜氣的。”
趙霁被戳中顧慮,歎氣,将實情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