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婳今日去廚房遲了些,廚房沒剩什麼飯菜了。
折婳将膳食放進食盒,将膳食拿回了她的屋子。
折婳将手裡的食盒放在屋子裡的桌子上,下人每日的膳食自然和主子們的不一樣。從前顧辭宴看重她,廚房看人下碟,有時候還會特意給她加餐。運氣好,羅疱人還會特意給她留菜。
最近折婳卻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折婳将食盒裡的飯菜一一從裡面取出來,在桌面上放下。
折婳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顧辭宴歇在皇宮,又有顧辭宴馬上要成婚,和常安郡主在皇宮‘情投意合’的傳言。廚房刻意疏忽她,廚房最近幾日做的菜肴都不合她的胃口。今日廚房給她的青菜竟然都炒焦了,看起來便沒有食欲。
折婳将飯菜擺在桌面上,拿着筷子吃了幾口便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若是主子碰上不合自己胃口的飯菜,自然能讓廚房重新烹饪新的菜肴。折婳不是主子,沒有讓廚房給她烹饪新的菜肴的能力。
其實在她成為顧辭宴的貼身丫鬟前,她吃過許多苦,她吃過許多比今日這些菜肴還要難吃的飯菜,甚至她太窮的時候,還要餓肚子。
沒道理她現在成為了顧辭宴的丫鬟,反倒是挑三揀四來。
折婳不想餓肚子。她重新拿起筷子,勉強自己将眼前的飯菜吃完。
飯菜有些涼了,折婳吃完,感覺身體有些不适。
……
折婳用完膳,起身将碗筷拿回廚房。
按理現在應該天氣比較涼爽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折婳作對,今日日光卻有些灼人,折婳這會兒走在樹蔭遮蔽的地方,她感覺身體沒有那麼難受了。
折婳身體本來有些不适,一時間也沒有留意周圍的場景。
“小心。”這時候,折婳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
不等折婳反應過來,她感覺有人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一旁。
耳邊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折婳站穩,視線朝她剛才的地方看去,剛才折婳站的地方,躺着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若是這塊石頭剛才落在折婳的身上,石頭是從高處落下來的,折婳即使不死,也會受很嚴重的傷。
看見折婳沒事,剛才救了折婳的少女也是驚魂未定。
“剛剛若不是我,石頭就要砸在你身上了,運氣不好,你這會兒就一命嗚呼了。”剛才救了折婳的少女站在折婳的面前,她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一臉自豪道。
聽見少女的話,折婳擡頭看了一眼她頭上的假山,地上這塊差點兒砸到她的石頭應該是從假山上落下來的。她剛才專心腳下,沒有留意到假山上石頭的松動。
回過神來,折婳面向剛才救了她的少女,雙腿屈膝,鄭重道:“多謝小姐救奴婢。”
少女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她彎了彎唇角,笑道:“你生得真好看,是瑞王府的丫鬟?”
折婳垂着腦袋,老老實實道:“奴婢是顧世子的丫鬟。”
少女笑道:“我看的話本子上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剛才救了你,你要跟我嗎?”
說話時,少女朝折婳的方向邁了兩步。
少女的動作突然,折婳又垂着腦袋,她沒有想到少女會忽然逼近她,她的臉蛋忍不住紅了紅。
折婳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道:“奴婢是顧世子的丫鬟。”
言外之意,她隻是一個丫鬟,做不了自己的主。
少女卻沒有理解折婳話裡的意思,她道:“你對你們顧世子這麼忠心嗎?我可以給你更好的條件,你也不願意跟我嗎?”
折婳垂着腦袋,不敢答應少女的話。
少女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遺憾道:“看來我沒有你們顧世子讨喜。”
折婳心說,這不是她是否讨喜的問題。
少女盯着折婳看了一會兒,道:“沒有想到我竟然被嫌棄了。你不願意跟我,能陪我在瑞王府逛逛嗎?我好久沒來瑞王府了,聽說你們世子新得了一株蘭花,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少女能出現在瑞王府,便代表着少女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從少女的打扮和言談舉止來看,少女的身份也不是哪家的丫鬟。按理少女明顯是個主子,聽見少女的話,折婳不應該拒絕少女。隻是……
折婳道:“小姐若是想去花房,奴婢先去請示王爺,或者我們世子,然後再帶小姐去花房,小姐覺得可以嗎?”
不同于瑞王府的其他下人,她在瑞王府的時間畢竟不長,顧辭宴又很少讓她和外面的人接觸。京城的女眷她基本上都不認識。她不認識眼前的少女。
雖然折婳覺得少女能出現在瑞王府,少女僅僅是想觀賞顧辭宴的蘭花,瑞王和顧辭宴應該不會拒絕少女的要求。隻是她畢竟不知道少女的身份,折婳想謹慎些。
從少女的穿戴來看,一看便是哪家受寵的小姐。以少女對瑞王府的熟稔,折婳以為眼前的少女是瑞王府的親戚。
聽見折婳的話,少女皺起眉頭,面露不悅,道:“如此麻煩,你不能直接帶我去花房嗎?”
折婳站在少女的面前,垂着眼簾。
少女盯着折婳看了一會兒,道:“莫非你是害怕被你們主子怪罪?可是我僅僅是想觀賞蘭花,顧辭宴難道還會怪罪你嗎?”
顧辭宴出身尊貴,如今又馬上要被皇上立為儲君,是以後的太子。眼前的少女竟然對顧辭宴直呼其名,折婳的眼眸裡浮現一抹訝異。
少女故意闆着臉,道:“你這個丫鬟好大的膽子,竟然又拒絕我了。”
不等折婳說話,少女的臉上又露出笑容,笑說道:“我不為難你了。你走吧,我自己在瑞王府逛逛。”
折婳雙腿彎曲,目送少女離開。
等少女走遠,折婳才直起身子。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塊,回憶剛才少女無憂無慮的模樣,心中升起羨慕。
瞧剛才少女的模樣,少女在家裡應該很受家人寵愛,以她的家境,也不會像她般受窮困之苦,給人當丫鬟,都不是自由身。
她想要什麼,應該都唾手可得,所以她剛才才能随口說出讓她跟她的話。
隻是不知道剛才的少女是何身份,才能活得那麼潇灑肆意。
瞧少女的模樣,剛才的少女似乎和顧辭宴關系匪淺。
……
折婳在前往廚房時碰見了芳杏。
“折婳。”看見折婳,芳杏走到折婳的身邊,親昵地摟住折婳的胳膊,笑道:“你還沒有用膳?”
折婳道:“吃過了,将碗筷送回廚房。”
芳杏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世子從皇宮回來了。折婳,你知道嗎?”
折婳如實道:“我剛才在用膳,還沒來得及得知此事。”
前幾日顧辭宴歇在皇宮,芳杏和折婳能偷懶。如今顧辭宴從皇宮回來了,芳杏和折婳自然是不能再偷懶了。
芳杏沉默了一會兒,她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壓低聲音道:“不僅是世子從皇宮回來了,我聽說今日常安郡主也在瑞王府内。前幾日世子和常安郡主皆歇在皇宮,今日世子回來,常安郡主也來了瑞王府,看來常安郡主和我們世子的情分真的不一般。”芳杏道。
芳杏曾經對折婳說過,因為季元恒的關系,常安郡主時不時會來京城,有時候還會在京城停留好長時間。
顧辭宴和季元恒關系好,常安郡主是季元恒的妹妹,顧辭宴和常安郡主自然也是十分熟稔。
折婳曾經聽人說,若不是霄北王和王妃隻有常安郡主一個女兒,舍不得女兒,想将女兒留在霄北,之前顧辭宴的正妻就會是常安郡主,不會輪到嚴韻茵和鐘岚歡。
之前霄北王府似乎沒準備将常安郡主嫁給顧辭宴,如今不知道為何又改變了主意。
頓了頓,芳杏小聲道:“這麼看來,未來的太子妃基本上已經确定是常安郡主了。”
折婳回憶嚴韻茵曾經找過她的事情,折婳看着芳杏,道:“嚴小姐來瑞王府時,嚴小姐還故意對我說起未來太子妃的事情,還想讓我幹涉太子妃的人選。嚴小姐将常安郡主說得很恐怖,說常安郡主曾經打傷過洛府的小姐,最後皇上卻讓洛小姐對常安郡主賠罪。”
芳杏張大了嘴巴,道:“嚴小姐竟然對你說過這樣的事情?”
默了默,芳杏道:“此事我也聽說過,不過據說是洛小姐和常安郡主起了口角,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過常安郡主和京城的女子确實不一樣,似乎會武,行事也不一樣……”
常安郡主曾經打傷洛小姐的事情,此事畢竟涉及洛小姐和常安郡主,芳杏不敢議論,之前她也沒有告訴折婳。
芳杏看着折婳,道:“嚴小姐故意對你說這樣的話,是知道她和太子妃的位置無望了嗎?”
折婳抿唇,道:“可能是這樣吧。”
和芳杏一樣的想法,折婳也認為若不是嚴韻茵基本上已經和太子妃的位置無緣,嚴韻茵今日不會自降身份,和折婳說這樣的話語。
“常安郡主日後若是真嫁給了我們世子,以後也是我們的女主子了。若是常安郡主日後像對待洛小姐般對待我們,我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
芳杏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将聲音壓得特别低。
折婳和她不一樣,折婳是被顧辭宴碰過身子的人。
折婳抿唇,常安郡主以後嫁給顧辭宴,她以後會下次凄慘的話,嚴韻茵之前也對她說過。
顧辭宴若是沒有成婚,她們隻需伺候顧辭宴。等顧辭宴的後院有了别的主子,就不是她們能控制了。
不過折婳雖然從嚴韻茵的口裡得知了洛府小姐和常安郡主的事情,她沒有完全相信嚴韻茵的話。雖然嚴韻茵故意将常安郡主說得十分恐怖,但是畢竟她和常安郡主沒有接觸過,她不會聽信嚴韻茵的一面之詞,而且在她看來,季元恒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便不将其他人放在眼裡,仗勢欺人的人。
常安郡主是季元恒的妹妹。
季元恒和常安郡主是兄妹,常安郡主有嚴韻茵口裡那麼糟糕嗎?
嚴韻茵和常安郡主都想成為顧辭宴的正妻,嚴韻茵為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自然不會将常安郡主形容得美好。
腦海裡浮現顧辭宴從前提起常安郡主時的神情,折婳皺了皺眉。
其實相較于常安郡主的人品如何,顧辭宴的态度更重要。
若是顧辭宴在常安郡主還沒有嫁進來時就将心偏向了她,反而對她們這些下人更加不利……
即使常安郡主真的如嚴韻茵口裡所言般,是一個性子刁蠻的人。日後太子府完全做主的人還是顧辭宴。但是若是顧辭宴也完全偏向了常安郡主……
之前在圍場,折婳能夠察覺顧辭宴對鐘岚歡的厭惡。顧辭宴雖然沒有刻意排斥嚴韻茵的有意接近,但是也沒有表現對嚴韻茵的太多好感……
如芳杏所言般,顧辭宴對常安郡主,明顯和嚴韻茵,鐘岚歡是不一樣的。
若是真如嚴韻茵般,常安郡主性子跋扈刁蠻,顧辭宴以後又護着常安郡主,她們日後的日子确實會苦不堪言……
……
折婳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快見到在别人口裡提了無數次的常安郡主。
折婳走到正屋外面,站在顧辭宴的屋子外面的丫鬟沖折婳颔首。
折婳沖丫鬟點了點頭,她擡腳走進屋子。
聽見動靜,顧辭宴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又看了一眼硯台。折婳會意,站在書案前,将袖子朝上挽了一截,幫顧辭宴研墨。
屋外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少女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我本來想去花房,碰見一個丫鬟不願意帶我去,我本來想着自己去,差點兒迷路了……”
聽見有些耳熟的聲音,折婳的眼睫顫了顫,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沒有下人通報的情況下,直接闖進來。
随着少女的聲音,少女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屋子。少女先看了顧辭宴一眼,她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笑道:“是你這個丫鬟,我們這麼快就又見到了……”
顧辭宴瞥了少女一眼,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你們認識?”
眼前的少女竟然是之前在假山下救了她的人。
折婳垂着眼睛,将先前的事情複述了一遍,道:“奴婢之前路過假山時,有石子掉落,是這位小姐救了奴婢……”
聽見折婳的話,顧辭宴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你受傷了?”
折婳搖頭,道:“幸好這位小姐救了奴婢。”
少女笑道:“我剛才救了人,若不是我,你的這個丫鬟就喪命了。”
少女的這句話是對顧辭宴說的。
顧辭宴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瞥了折婳一眼,道:“你今日是應該感謝常安。”
常安郡主。
先前折婳一直低着腦袋,沒怎麼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此時她大着膽子看了少女一眼。
眼前的少女一身紅色長裙,青絲在頭發挽了一個少女發髻,亭亭玉立,鮮眉亮眼。雖然季元恒說她的眼睛和季筱書的眼睛生得有幾分相似,但是眼前的少女的氣質卻是和她截然不同。少女的眉眼間有一股許多女子沒有的英氣。
更大的差别是少女身份尊貴。
她身份卑微。
折婳的手指彎曲,捏了捏兩側的衣角。
折婳面向季筱書,再次屈膝福身,感謝道:“之前多謝郡主救奴婢,奴婢沒能認出郡主的身份,是奴婢眼拙。”
季筱書不在意道:“我和你之前沒見過,你不認識我,很正常。”
季筱書和顧辭宴是主子,接下來便不是她這個丫鬟能插嘴的了。
看見季筱書,顧辭宴放下了手裡的筆。季筱書興緻勃勃地和顧辭宴說起她剛才在瑞王府發生的事情。
顧辭宴不是對女子有耐心的人,此時他聽着季筱書的話,難得沒有露出不耐。
折婳聽得出來顧辭宴和季筱書真的關系不一般。顧辭宴對季筱書的情分,不是嚴韻茵和鐘岚歡能比的。
更何況季筱書還是霄北王府千嬌百寵的郡主。
折婳站在一旁,垂着眼睛,思緒有些放空,直到季筱書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剛才季筱書誤會了折婳的目光,她将腰間的吉祥扣解下,在折婳的面前晃了晃。
季筱書笑道:“你盯着我這個吉祥扣看,莫不是也喜歡我這個吉祥扣?”
不等折婳說話,季筱書又道:“這吉祥扣的穗子和玉是我母妃幫我編的,在我們霄北,女子出嫁前,父母便會為女兒編這樣一個吉祥扣。”
說話時,季筱書瞥了顧辭宴一眼。
雖然她和顧辭宴的成婚旨意還沒有下來,但是她和顧辭宴的婚事基本上已經确定下來。
季筱書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你若是喜歡,可以讓你的父母也給你弄一個。”
剛才折婳垂着腦袋,她沒有意識到她無意識将視線落在了季筱書的腰間。
她的父母。聽見季筱書的話,折婳朝顧辭宴的方向看了一眼。男子接過小丫鬟手裡的茶盞,低頭喝茶,讓人看不出情緒。
折婳道:“多謝郡主好意,奴婢不需要。”
季筱書的眼眸裡浮現疑惑,道:“為何不需要?莫非你不希望你成婚時,收到你父母的祝福?”
折婳心說,季筱書應該不知道她和顧辭宴之間的關系,像季筱書這樣的身份,到時候她成婚,她會收到霄北王和霄北王妃的祝福。她會光明正大地站在顧辭宴身側,風風光光地嫁給他。
她隻是一個被顧辭宴碰了身子,卻連任何名分都沒有的丫鬟。
顧辭宴不允許她見她的父母,他瞧不起她的家人。她是他的丫鬟,本來就是被他輕視的存在。
和顧辭宴一樣,季筱書也無法理解折婳的想法,道:“可是女子成婚時,不都希望收到父母的祝福?”
顧辭宴站在折婳的面前,瞥了一眼季筱書手裡的吉祥扣,他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這麼喜歡?”
折婳道:“很特别,奴婢覺得郡主身上的衣裙的款式也很特别。”
折婳這話說得是實話。季筱書身上的穿戴和京城的其她貴女不一樣。
季筱書聽見折婳的話,低頭瞧了瞧身上的紅裙,笑道:“我也很喜歡我身上的這件紅裙,父王和母妃曾經還說像嫁衣,不過我覺得這身紅裙若是穿在你的身上,一定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