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應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與晏楚失去聯系。
賀炜說,他将着晏楚帶走之後,身後的追兵不斷,他們二人之後分道揚镳,此後晏楚蹤迹全無。
沈應心急如焚,在四周找了整整一個晚上,終于,在一個偏僻深幽的角落裡,找到了重傷倒地、奄奄一息的見雲。
見着見雲那慘不忍睹的模樣,沈應心中瞬間明了,晏楚向來心思缜密,對旁人多有戒備,在這時刻,他信不過賀炜,能讓他安心托付的,唯有跟随自己多年的見雲。
他們之間,定然有着旁人不知的約定。
并且隻有見雲能夠找得到他。
“東家,他還活着。”
他的身上傷口密密麻麻,鮮血早已幹涸,凝結成暗紅色的痂。
賀炜跟着見雲突圍的時候,他的身上還沒有這麼嚴重的傷,隻能是分開之後,他又跟着追兵遇上。
“起來。”沈應緩緩蹲下身子,聲音冷得如同寒冬的冰淩。
此刻的見雲神志已有些不清楚,可聽着她的聲音,倏忽地睜開了眼,眼眸深處驟然閃過一絲光亮,他拼盡全身的力氣,顫抖着擡起手臂,緩緩地朝着沈應伸了過去。
許久,他的手指才觸碰到沈應的腳腕,用盡最後的一絲氣息,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救他。”
沈應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俯下身子,在他耳邊道:“活下去,我就救他。”
“龍華寺。”
見雲說着這最後的幾個字,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四月十五。
龍門寺中香火鼎盛。
晏楚逃離之後的十天,晉王幾乎将着長安城裡三層外三層地翻了個遍,卻都沒有将人給找到。
沈應是唯一一個與晏楚有聯系的人,更是将着沈家圍了個水洩不通。
十天内,沈應哪裡都去不得。
要不是沈确從西北回來,與着晉王對峙一番,怕是如今沈應都還要被困在沈家中。
“你偏要在這個時候來龍門寺,不是給了晉王可乘之機?”
沈确在西北一無所獲,他去到時候,韓隽已經将着西北給拿下,他見到的隻有謝英和晏淮的屍首。
沈确與着他們二人多年情誼,不忍他們屍骨無存,硬是自己一個人,将這背負着罵名的人,埋了下來。
所以才拖到了如今才回來。
沈應由沈确陪着,來龍門寺上香,他們如今處處受到掣肘,四周到處都是晉王的暗衛,沈确實是想不通,沈應為何要來這裡。
沈應苦笑:“這也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
要是在沒有動作,晏楚隻怕要離開長安了。
就算是放手一搏,她也必須要來龍門寺一趟。
沈應對着沈确道:“你回去吧,你在,他也不會來。”
沈确拿着她沒有辦法,隻好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晉王的人還在不在附近,你啊,切莫要沖動,這時候他不在,或許還是好事。”
至少什麼消息都沒有,才能證明他活着。
禅房之中,香煙悠悠升騰而起,絲絲縷縷地盤旋缭繞,那馥郁濃烈的香氣熏得沈應隻覺腦袋一陣發暈。
沈應坐在椅子前,單手扶着額頭,額上細密的汗珠從皮膚裡滲透了出來,白皙的皮膚上像是沾染了紅色,惹得臉頰绯紅無數,眼尾處更是像被春風拂過,無形之中微微上挑,整個人看上去竟是面目含春,妩媚動人。
心跳“撲通撲通”地在身體裡跳着,這個感覺沈應隻覺得熟悉,心中感歎不好。
“晉王究竟是何用意?”沈确的聲音隔着門,傳了進來,雖瞧不見他的表情,但那話語中的不滿之意,清晰可辨,“舍妹每月定時前往龍門寺上香,向來是風雨無阻,晉王将她強行扣在府内也就罷了,怎的如今到了龍門寺,還要如此行事?”
“我這也是為了她的安危罷了,”謝準說得無恥,沈應好不容易出了門,他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晏家餘孽不知去向,我也是擔心你們兄妹二人,要是被他牽連上,可如何好?”
“殿下若是當真憂心,此刻便該去全力抓捕那些人才是正理。”沈确毫不示弱,言辭犀利地反駁着。
“我這不是在等着魚兒主動上門?”謝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眼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
言罷,謝準不再與沈确多做糾纏,擡手将着沈應的房門給打開,大踏步徑直走了進去。
沈應透過那半開的門,對着沈确微微搖頭。
房間内的光,先是明亮了起來,又瞬間暗淡了下去。
沈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謝準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直直地凝視着她。
沈應背後的汗珠是越來越密,饒是不肯認輸般的,就這麼跟着謝準幹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