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前行,十分鐘後,在兩條分岔路前停下了。
左邊的小路通往哨兵的訓練營,右邊則是專供向導學習生活的白塔。
高大堅固的白色圍牆豎立在兩條岔路之間,堅定地把哨兵與向導的世界一分為二,神聖不可侵犯。
車夫打開門,朝左邊做了個請的動作:“先生,你可以下車了。”
灰色的眼睛卻四十五度望向地面,與鞋尖連成一條直線。
柏德溫早就習慣了車夫的對待,長腿一跨下了車,兩指并到耳邊一劃:“小春,下次見。”
像一個紳士般跟女孩告别。
小春始終保持靜默,任由車夫重新把門關上。
她餘光的盲區裡,男人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小徑上。
與那片黑暗融為一體。
一次也沒有回頭。
而白塔這邊接到小春回來的消息,幾個輔導員第一時間借了一間空曠的教室,吩咐專人打掃幹淨衛生。
唯獨房間的中央,他們把座椅按照環形有序地圍成了一圈。
看起來就像是極簡版的審訊室。
小春剛下車就被人領到了教室裡。
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未知的環境。
不過,這個場景,看起來有點似曾相識。
小春在回憶裡翻找了半天,一拍手。
這可不就是她英語口語考試的時候,老師面試答辯的環節。
唯一不同的,當時的考場不會按照現在這樣排列。
但兩者給人的壓力一樣大。
不容她懷念得再久一點。
面前的幾把椅子上突然原地出現了幾道虛影。
虛影慢慢拉長,在晃動中逐漸變成實體,椅子上坐滿了平時沒機會見到的大人物。
正對着小春的是一位男性老者,他佝偻着背,穿着黑色的圓領長袍。
下巴瘦削,花白胡子拖到了腳背,渾濁的雙眼自出現後,就黏在女孩的身上。
與他不同,他右手邊的老太太似乎毫不在意小春的存在,覆着毛毯的膝上卧着一隻長毛貓,女人塗着紅色蔻丹的手指自然垂下,搭在貓的脖子上,時不時撓兩下,閑适自得。
怎麼看都是鄰家和藹的長輩。
倒是有一道來自背後的目光引起了小春的警覺。
這種被人鎖定的感覺太明顯,細細體會,她甚至還能察覺到其中包含一種莫名仇視的意味。
要不是現在的處境太過尴尬,她是不會把自己的後背露給别人的。
總之,很沒有安全感。
就在小春暗中觀察他們的瞬息,在座的幾位也完成了對她的考量。
為首的老者沖其他人擡手示意之後,率先開了口:“小春,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
“不知道。”小春如實回答。
“那你還記得自己這次的任務是什麼嗎?”老者提示她,“好好想想。”
小春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指尖微動。
“用紅寶石引出三個人,打探一個消息。”
女孩本來就緊張,還被一圈人圍着,臉肉眼可見地紅了,大滴的汗沿着她尖細的下巴墜落到地上,彙成小小的一灘。
但她卻不露怯,挺胸擡頭,下巴微收,說話簡短有力。
老者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略帶贊賞。
“那你完成了嗎?”
威嚴到親切無縫轉換。
仿佛他們的對話隻是例行檢查課業之外一次普通的閑談。
如果放在以前,小春或許會當真。
但是,來了白塔這麼久,她多少也清楚。
這是個陷阱。
小春沒有立即回答,停頓了兩秒鐘:“完成了一半。”
沒有給出一個過于絕對的答案。
“嗯?”老者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複,鼻腔裡哼出一個單音節。
明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
了解他的人才知曉,老者甚至不打算繼續耐着性子往下問了。
而關于此次任務的問話才剛開個頭。
不過還好,有人站出來“解圍”。
“古修斯,照你這種溫和的方式,太慢了。”
根據聲音的來源,小春下意識皺眉,發言的是讓她感覺最不舒服的那位。
男人立于她背後,脖頸上盤踞着一條手臂粗細的銀色巨蟒,此時,他以手為橋,在距離女孩不過一掌寬的地方,給了巨蟒一個眼神。
【爬過去。】他在腦中給自己的精神體下了命令。
巨蟒吐着鮮紅的蛇信,翠色的蛇瞳牢牢鎖定在前方的女孩身上,蛇尾一甩一扭,緩慢卻又有力地攀上了她的肩膀。
背對着男人的小春難得分神。
那個哨兵在場的話,肯定會朝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語氣刻薄地說一句:【連躲開都不會。】
幾次相處下來,連他的語氣都能模仿到五分像。
“我倒是想逃跑。”小春百無聊賴地想道。
可在她想要叫嚣着逃跑的念頭才冒出來一個萌芽的時候,男人不知道暗地裡用了什麼手段,小春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
她想:明明他們沒有直接接觸。
所以接下來的審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