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裡蹿了出來。
葉守規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在年妄懷裡了。
他的頭抵在寬厚的胸膛上,耳邊清晰地傳來心髒毫無規律的鼓動聲,那麼激烈,那麼嘈雜,以至于他分不清究竟是從耳邊傳來的,還是從他自己的胸口裡傳來的。
一隻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腰上,即使隔着衣服都能感受的溫度,燙得他不禁一顫。
光是這樣葉守規還不至于無法忍受,但偏偏年妄的另一隻手在他胸口亂摸,一邊摸還一邊說着傻話:
“糟了糟了,這也擦不幹淨啊,怎麼辦怎麼辦?”
葉守規深吸一口氣,手上微微用力推開年妄。
他簡單整理了一下被揉成一團的衣領,開口時滿是對自己的狼狽毫不在意的淡然:
“陪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
洗手間裡,葉守規解下領帶丢到一邊,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年妄把葉守規的領帶收了起來,懂事地說道:“我給葉哥送去洗,洗好了再給葉哥送回來。”
“不用那麼麻煩,直接丢了吧,我還有新的。”
葉守規慢條斯理地洗着手,說話的語調也不急不緩:
“逛得怎麼樣,有看到喜歡的遊戲嗎?”
年妄眼前一亮:“有有有,我發現了一個特别好的工作室,他們的遊戲很有意思!”
葉守規建議道:“你要是确實感興趣,可以在暑假或者寒假投簡曆去實習。”
年妄沒接話,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他們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難,如果拉不到投資的話,說不定他們的遊戲就沒法上線了,我覺得很可惜,我覺得他們的遊戲能火……”
葉守規洗手的動作頓了頓。
他是老江湖了,聽得懂每一句未盡之言的言下之意。
葉守規擡頭問道:“你想投資他們?”
年妄目光遊離:“我,我确實想,但我手頭上沒有那麼多錢,如果葉哥能借我一點錢的話……”
葉守規關上了水龍頭,定定地看着年妄。
年妄被看得頭皮發麻,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離譜,但他沒得選,他想改變命運,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模拟雲端”的工作室因為資金和版号問題已經走到了末路,這回來宣講會,是抱着把遊戲和工作室打包賣了的想法來的,也就是說,年妄現在可以用一筆極低的價格,獲得“模拟雲端”以及其他尚未完全開發的遊戲的全部所有權。
唯一的問題在于,這個極低的價格,是五百萬。
聽到價格的瞬間,年妄感到了一種無力。
不是對于五百萬的無力,而是對希望近在眼前卻無法抓住的無力,對命運無情嘲弄的無力。
年妄幾乎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失敗,他完全不敢和葉守規對視,隻能盯着葉守規胸口暈開的酒漬,可憐巴巴地說道:
“葉哥,這筆投資不會失敗的,你相信我,隻要兩年,隻要兩年我就能翻倍還上這筆錢!”
“每一個賭徒在傾家蕩産之前,都覺得自己可以翻盤。”
葉守規的态度冷靜到冷酷。
他并不打算用太過嚴厲的措辭傷害一顆無知無畏的心,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會看着一個年輕人誤入歧途。
年妄垂着頭,臉上通紅通紅的。
要是葉守規狠狠奚落他一番,嘲笑他的異想天開和試圖不勞而獲的心,他反而會覺得好受一些。
但是葉守規的語氣是那麼柔和,像是一個可靠至極的長輩對着不成器的小輩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年妄沒有任何辦法了,放棄是他唯一的選擇。
然而,就在年妄開口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了原著的内容,想起了那個隻存在于原著的戀愛腦葉守規。
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楚陽琥,如果是楚陽琥對葉守規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葉守規也會像這樣嚴詞拒絕嗎?
葉守規的底線究竟在哪裡,還是說……葉守規隻對他才有底線?
話到嘴邊驟然一轉,年妄反手握住葉守規的手腕,強硬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沉聲道:
“我真的很想投資他們,葉哥能不能幫我這一回?”
葉守規微微張開了唇,似乎是被年妄的動作驚到了。
他沒有反抗,隻是擡頭看向年妄的眼睛,對視良久後,緩緩道:“我是一個商人,不做虧本的買賣。”
這話和同意其實沒有分别,但年妄聽不懂。
十九歲的年妄對于言語中的暗示尚且一竅不通,他能從葉守規的動作和眼神中感受到一種隐秘的深意,但他無法準确地辨别無數個錯誤選項裡藏着的正确答案。
好在,他有作弊器。
彈幕密密麻麻地刷着同樣的字眼——
【吻他】。
年妄低下頭。
葉守規依然沒有反抗。
呼吸交纏着共振,由一顆火星燃成熊熊烈火,雙方都生澀得很,唇齒好幾次磕到一起,比起葉守規,年妄是更難的那一方,隻能完全憑着本能探索、進攻、深入……
一吻畢。
年妄調整呼吸的間隙裡,葉守規開了口:
“你要多少錢?”
年妄心跳都停了半拍,他定定地看了葉守規一會兒,試圖葉守規不在開玩笑,半晌才顫聲道:“五、五百萬。”
葉守規搖了搖頭。
年妄失望極了:“不行嗎?”
“……不夠。”
——才一個吻,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