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一路暢通無阻,輕車熟路拐過三兩個彎,想來必不是頭回來此。
花顔貼着影壁挪動,墨青色衣擺掃過廊柱下醉倒的恩客。忽有香風撲面,紫紗衣女子斜刺裡撞入懷中:"好俊的公子,往何處去?"染着丹蔻的指尖劃過花顔喉結位置,驚得她倒退半步。春禾嬌笑着攀上來,腰間銀鈴叮當亂響。
女人好似沒有骨頭,攀在花顔身上才能堪堪站穩。花顔怕她跌倒,趕緊扶住她,再一回頭,已不見羅布蹤影。
花顔忙問,“姑娘,你可見一抱着嬰孩的男子?”
春禾嬌笑一聲,又往花顔身上靠,臉貼在後者微涼的頸間,調笑道,“公子一來便問娃娃,莫不是要給孩子尋個娘親?”她說着,唇已然往花顔下颌上送。
待女子的唇沾上花顔的肌膚,花顔隻覺渾身發麻,瞬間推開了春禾,“姑娘!”她耳尖泛紅,氣息不穩。花顔乃護國公愛之護之的幼女,哪裡進過春樓。
二樓傳來絲竹聲,弦斷時夾雜着女子啜泣。
春禾含笑打量花顔片刻,方道,“那位公子抱着娃娃,登了台階往二樓上了。”
“……多謝。”花顔怔愣片刻,便是毫不遲疑的疾身上樓。
待她登至二樓,卻見回廊九曲十八彎,數十盞琉璃燈将人影照得支離破碎。十餘扇房門緊閉,哪還有羅布蹤迹?
"救命——"凄厲哭喊刺破靡靡之音。花顔循聲撞開東廂房門,見檀木琴案翻倒在地。素衣女子被華服男子壓在榻上,半幅衣袖撕裂如殘蝶。
素衣女子瞧見花顔,美目含淚,神色似是掙紮,泣道,“救救我……”她本是賣藝不賣身的琴妓,奈何橫豎都是一個“妓”字,今年歲已足,也難逃過這般命運。
花顔抄起案上銅香爐,沉香灰簌簌落在錦被。那權貴擡頭罵到半句,被她用爐底重重敲在太陽穴。木槿趁機掙脫,抱着破損的衣襟縮到牆角發抖。
見那權貴爛泥般趴在榻上,木槿眼下一片黯然,她慌忙理了理衣衫,哽咽道,"多謝公子..."她脖頸紅痕刺目,卻急着推花顔:"快走,莫讓護院發現。"
花顔看了看她,知曉自己打暈了那權貴,眼前的女子定會受到牽連,可眼下急着找那孩子,隻得撂下一句“在此處等我”,便一處接一處尋去了。
西廂雕花門内傳出羅布熟悉的聲音:"八十兩?當初說好一百兩銀。"花顔渾身血液驟然凝固,透過門縫看見小人似在羅布膝頭酣睡,小手裡還攥着他給的麥芽糖。奇怪的是,小人立刻便發現了在門外的她,睜開明亮的眼沖她笑。
"雛妓要養十年才能接客,風險太大。"管事翹着二郎腿,金算盤珠子劈啪作響:"七十兩,多一文都不要。"
羅布正要争辯,木門轟然洞開。花顔劈手奪過嬰孩,她一腳踢翻茶案,青瓷盞碎在羅布腳邊。
“羅布。”
見突然出現的花顔,羅布立時呆住了。
“這就是你說的會收養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