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姜萊對姜女士，懷有一份天然的眷戀。

她也曾好奇過，姜女士會不會是她那未曾相見，而血濃于水的媽，但念頭很快打消了，因她倆的面容實在找不出任何一處相似。

況且，對姜萊而言，血緣不血緣的根本無所謂。經年累月的相伴，她對姜女士的感情，早已化作一份深植于心的情義。

沉入夢鄉之時，一陣輕微的觸感掠過面頰，帶來若有若無的癢意。

“我的孩子……”

耳畔隐約響起女人的啜泣，聲音從見不着邊的天際飄來，有種說不出的哀傷。

姜萊在半夢半醒間，試圖分辨聲音的方向。卻還沒來得及尋覓，悠長刺耳的鳴叫，劃破寂靜的夜，将她徹底喚醒。

“呼—呼—呼”

月光如洗，銀輝灑落在不遠處樹枝上，一隻靜靜栖息的貓頭鷹，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綠光。

姜萊拾起腳邊一枚小石子，擲向那擾人清夢的影子，随着石子抛出，振翅響動，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之中。女孩揉了揉眼，緩步走入屋内，不多時，便又沉沉陷入夢鄉。

“小萊，小萊？醒了嗎？”

“嗯……我起來了，胡姨。”

姜萊從朦胧中醒來，推開門，迷迷糊糊地開口。

女人立在門外，手提菜籃，裝着熱氣騰騰的肉包和小菜，香氣撲鼻。

“我和你胡大哥要回趟老家，來，這是今早現做的。這幾天你就去老黃家搭個夥吧，雖說他手藝不如我，但也勉強能填飽肚子。”

姜萊接過菜籃，笑盈盈點頭道

“謝謝胡姨，你們路上小心些。”

“别偷跑出石溪鎮啊，最近外頭不太平，拐子多得很。還有，别往山裡跑。”

“哎呀知道了，胡姨。你們早點回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姜萊挽着女人的胳膊，撒嬌地搖晃。

石溪鎮，這地方好得讓人舍不得離開，她怎麼會出去呢。

不過，山裡嘛，姜萊老早就想去看看了。

鎮上的人都去過，連孩童都能進山采草藥、拾柴火。

她也曾逮着不少小孩追問過，山裡有什麼好玩的，可那些孩子總是吞吞吐吐啥也不說。

所以姜萊一直覺得不讓她進山的原因，多半是怕她摔了、碰了，大家怕到時惹姜女士不悅。

可現下，平時負責照看她的胡姨和胡大哥不在，那這些日子就再沒有人能管住她了。

姜萊望着那條通往山林的小徑，心中湧起激動，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我吃好了，黃爺爺！謝謝您的招待！”

“吃好了，小萊？那你去玩吧，晚上再過來吃飯啊！”

黃爺爺慈祥地笑道。

“晚上我不過來吃了，黃爺爺。今天我要在家學習，姜女士給我布置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家裡還有吃的，您放心吧。”

“這樣啊，那好吧，那你就好好學吧。明天過來，爺爺給你煮面條。”

告别了老人家，姜萊回到家中換上輕便衣衫，趁着正午，悄無聲息地向山林走去。

沿着一條蜿蜒小徑踏進山間，她不時停下腳步，細細端詳路旁草木。偶爾幾枝黑色的花骨朵映入眼簾，或是樹梢間傳來清脆的鳥鳴。

一切都讓姜萊感到無比舒暢，仿佛她本生于此處。

走了約一刻鐘，眼前出現一條溪流。溪水清澈見底，流水潺潺。

姜萊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脫下鞋履，雙腳浸入溪水中，惬意直透心脾。女孩不自覺地仰頭眯眼，哼起自創的小調。

突然，一陣撲騰聲從旁側的灌木叢響起，姜萊提着鞋，小心翼翼地撥開層層枝葉。

是那隻曾在夜晚鬼哭狼嚎的貓頭鷹，此刻正站在樹墩上，銳利的爪緊緊壓着一條紫色的小蛇。

小蛇拼命扭動身子試圖掙脫，但顯然沒轍。而貓頭鷹的眼緊盯着爪縫下的獵物，似乎在權衡着下一步的行動。

“嘿！你這家夥，不是一次兩次吵我清閑了吧？昨晚也是你，在頭頂叫個不停。這次你也别想能吃上好的！”

少女的語調帶着賭氣意味的不滿。

貓頭鷹轉過頭來，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姜萊繼續靠近，擡手做出一副要打它的樣子。

貓頭鷹最終還是松開了爪子，振翅飛向附近的樹枝，停在那裡注視着姜萊。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鳥似乎有點委屈？

姜萊笑了笑，搖了搖頭。彎腰将小蛇從地上拾起，放在手心裡。那蛇顯然受到了驚吓，尾部還有一道沁血的抓痕。

“别怕，我罩着你。”

她找着根空心的枯木枝，在灌叢上掰下塊青苔鋪在裡頭，小心翼翼地将讓小蛇放了進去。

姜萊握着那截枝幹，沿着來時的小徑，自言自語。

“如果你想走就偷偷溜走吧，我不會去抓你的。如果我回屋你還在裡面的話，那以後我就管你一輩子吃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