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潮生眸光驟冷,右手不自覺地按上懷中銀鏡。
絕不能讓他們知道...
尤其是她...
榮青回頭正好對上随潮生的視線,她遞了個安心的眼神過去,便一路小跑跟上燕驚月的步伐。
夕陽将竹影拉得斜長,榮青跟在燕驚月身後,穿過一片幽靜的竹林,腳下踩碎的落葉發出“咔嚓咔嚓”聲響。
二人在林中越走越深。
“前輩......”榮青猶豫着開口,“您要帶我去哪兒?”
燕驚月腳步停下來,轉身看她。那雙總是淩厲的眼睛此刻竟透着一絲懷念:“帶你去見一百年前的真相。”
她擡手一揮,竹林間上空浮現出氣流,逐漸彙聚成一幅流動的畫面。
那是百年前的人間,妖邪滋生,生靈塗炭。
畫面中,有十二名義士立于世間,榮青一眼就認出了站在最前方的人,他稍顯年輕俊朗,眉眼間清晰可見就是她的師父。
“師父......”榮青下意識伸手。
“你師父應該給你說過赤焰盟的由來吧,十二名義士為拯救天下蒼生而成立赤焰盟。”燕驚月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們最後所謂是為了封印燼墟海。”
“燼墟海?”榮青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
畫面變幻,向她展示出答案。
地下萬丈深淵中翻騰的黑色霧氣,無數妖邪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燼墟海是上古戰場殘留的裂隙,每百年就需要以靈脈之力加固封印。"燕驚月視線望向畫面,嘴唇輕動,“楓息樹蘊藏的苗疆靈脈,恰好可以封印。”
榮青瞪大眼睛:“所以百年前苗疆的楓息樹枯萎,就是因為靈脈被取走……用來封印法陣了嗎。那為什麼後來赤焰盟會變成這樣?阿普朗口中說的遊方術士是誰?”
“你很聰明,能察覺很多事。”燕驚月輕笑一聲,“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記得初心。”
畫面再變,顯出赤焰盟内激烈的争執。
榮青的師父被衆人圍在中間,神色疲憊,眼神依然堅定:“殘餘的靈脈必須歸還苗疆,否則楓息樹枯萎,苗疆注定消亡......”
最後一幕,榮青的師父将殘餘靈脈帶回了苗疆,竹影婆娑中,他狂奔的身影在林間呼嘯而過。
隻是後面有劍影掠過,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枯黎!奉勸你早點醒悟,将靈脈留下!”
三道黑影截住他的去路,為首之人長劍出鞘:“盟主說過,靈脈需交由長老會處置,你沒有權利帶走它。”
枯黎護住袖袋後退半步,嘴角挂抹嘲諷的笑:“苗疆靈脈本就取自楓息樹,理應歸還。”他狠狠朝三人吐出口水,“我呸!明明是你們忘本,赤焰盟合着就是你們用來沽名汋譽的一個噱頭!”
這語氣讓榮青感到十分熟悉,還真是她放縱不羁的師父啊。
“軟硬不吃的犟驢!”左側有黑影突然發難,掌風掀開他半邊衣袖。
枯黎一個沒注意,懷中裝着靈脈的琉璃盞墜落在地,碎成一片,而靈脈觸碰到地面,就像是水一般漸漸消融。
消失了…
赤焰盟派來的人見到這幕紛紛傻眼,枯黎咬牙忍恨掏出一紙驚雷符炸開,趁着煙霧彌漫,他飛快地消失不見。
失了靈脈的楓息樹在一夜之間落葉枯萎。
再到後來,這幾個赤焰盟之人扮做遊方術士诓騙苗疆中人,也就有了後來壁畫之中發生的事。
漂浮在空中的畫面,随風散去。
竹林之中隻剩下寂靜。
榮青陷入了沉思。眼前的燕驚月想必與赤焰盟義士也有關聯,而她對這些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燕驚月看出榮青心中想法。
她說:“放心吧,我會知道這些,那是因為你師父做的事,他都告訴我了,甚至還有你。”
榮青眼含疑問,燕驚月對她似乎有種奇怪的熟稔,像是早已知曉她的存在。
甚至,知曉更多。
“前輩是什麼意思…還有我師父又會在十八年後再次回到苗疆呢,他回來還是為了靈脈嗎?”
燕驚月撩起榮青耳邊垂下的發辮,她笑着說:“這就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榮青問。
“不說了,有些事得讓你師父親自解釋。咱們回去吧,免得有些人眼睛都快盯瞎了。”燕驚月瞥了眼竹林外邊的一道人影,“那個姓随的小子,你和他如何相識的?可知道他的來曆?”
“是在雲稷山捉妖時認識的。”但說起随潮生的來曆,榮青确實從他夢中得知了一些事,但也未曾親耳聽随潮生提起過,“不知道他何處來,隻知道是名捉妖師。”
她還是選擇替随潮生瞞着這事。
燕驚月輕笑一聲,聲音壓得很低:“那小子身上有妖氣。”
榮青心頭一跳,下意識反駁:“他是捉妖師,沾染妖氣很正常……”
不會被看出來的,随潮生已經被他親爹剝離了妖魄。
他現在隻是普通人。
燕驚月目光深深地觀察榮青臉上表情,忽而又說:“算了,你們這些小年輕的事,我就懶得摻和了,倒是沒想到你竟然和小姝搭上了聯系,看來你師父那個醉老頭還真是有點厲害…”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極輕,榮青沒有聽太清楚:“前輩你說我和祝姝姐…還有師父什麼?”
“沒什麼,走吧。”燕驚月邁步離開,在竹林邊上與随潮生擦肩而過時,唇瓣微動,吐出四個字:“半妖之子。”
随潮生呼吸一滞,捏着長劍的手指節緊得發白,一雙好看的眼睛淩厲地看向她。
“放心,你隻要不傷她,我是不會動你的。”燕驚月留下這話,離開了竹林。
“随潮生!”榮青看見了他,揮起手來大聲招呼着。
随潮生的眼神在聽到這聲呼喚後,變得溫和起來,随即看向眼前笑得一臉開懷的少女。
“你在等我呀。”她歪着頭。
“嗯,走吧。”他點點頭。
怎麼會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