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婦人身上時,池楚浠卻暗中看向了順兒。
他跪在一旁沒吭聲,仿佛就是個看戲的,一切都和他沒關系。
池楚浠瞄了一眼婦人手中握着的平安符,那可是塊金子,盡管不大,能被死者全然藏在手心裡,但順兒都把死者的胳膊卸下來了,能沒留意到手裡藏着的金塊?
池楚浠借着景序昭身影的遮擋,繼續打量着順兒。
這個奴仆絕對不簡單。
婦人哭完後跪到離她較近的景序昭面前,她的頭在地上磕得哐當一聲響:“官爺,他是怎麼死的,求官爺告知民婦。”
鄭靖邦道:“他偷主人家的東西,他隻是個奴仆,即便是死了也就這樣了,你還能如何?”
婦人抹着眼淚道:“民婦不能如何,民婦隻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總要有個交代。”
鄭靖邦看向趙佑安,想看趙家兒子是什麼意思。
景序昭也看向趙佑安,這裡是趙家,石碾的娘子竟能找到這裡來報官,即便能打聽到有州衙的人進了趙家,可一個如此淳樸的婦人怎麼敢直接來見官的。
況且她并不能向官府提供任何丈夫失蹤的證據,僅僅三天不見人而已,她怎麼敢來的。
其中必有貓膩。
景序昭等着趙佑安的反應,這一樁樁一件件,指定與他脫不了幹系。
婦人淚眼婆娑地看着兩位官爺。
趙佑天終于歎了口氣道:“你丈夫是被我父親失手打死的,這樣吧,我賠你些錢,此事便作罷。”
婦人扶在裝屍體的箱子上,紅着眼睛道:“民婦的丈夫一直勤勤懇懇為員外做事,員外因何失手打死他?”
趙佑天道:“你方才不是說了他偷錢,他不正是因偷了錢我父親才打死他的,按理我不用賠你錢,他也該死,就是去衙門審也是如此。”
“不是的!”婦人大聲道,“石郎偷的不是員外的金子,是古刹庫房裡的,況且……”
趙佑天見機會來了,立即逼問:“況且什麼,你都招來一定為你做主!”
婦人道:“況且石郎為員外做的那些事,那般見不得人,他為員外出生入死,員外又怎會……”
怎會殺他?
婦人說完便意識到了什麼,若石郎真為員外做了那些事,員外還真有可能殺了他。
畢竟,隻有死人的嘴最嚴。
可惜,員外沒有料到石郎會将這些告訴她。
她有些無助地看着兩位官爺,不知該信任誰,誰會為一個奴仆做主。
趙佑天此刻顯得有些震驚,他站在原地明顯有些焦躁。
而鄭靖邦此刻也很為難,錢都收了兩回,如今要怎麼幫趙佑天壓下這事。
到頭來說不定還得把趙員外帶回衙門問話,白瞎了趙佑天一番孝心。
鄭靖邦都想着把錢退回去了,這錢收得真燙手,真麻煩。
景序昭道:“石碾的娘子,你叫什麼名字?”
婦人嗓子哭得有些啞了,低聲道:“民婦姓伍,家中排行老二。”
景序昭:“伍二娘,石碾為趙員外做了哪些見不得人的事,你一一道來,若有冤屈,我必定為你伸冤。”
伍二娘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都是些壯碩的男人,不是豪紳就是官爺,她誰也得罪不起。
她不敢說。
伍二娘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怯怯地收回了目光。
按照景序昭以往的路子,隻要把人按着打一頓,一般還沒打就都招了。
但欺負一個婦人,他還做不出來。
伍二娘方才不小心說出丈夫為趙員外做肮髒事的話,這會兒有些後悔了,她怯怯地看了趙佑天一眼,立即把頭埋下。
收了賄賂的鄭司馬内心正咬牙切齒,原本趙佑天不想把事情鬧大,為了這個才給他塞錢,如今他可怎麼壓得住。
鄭靖邦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景序昭便故意在他眼前提了提刀。
鄭靖邦又感覺脖子一涼,不知為何,他看見景序昭提刀就瘆得慌,總感覺他這刀殺過許多人,有煞氣似的令人恐懼。
還沒說的話從嗓子裡壓了回去,鄭靖邦隻是不自在地咳了幾聲。
景序昭吩咐衙兵:“将伍二娘帶回州衙審問。”
雖然不用刑,但可以等,等她開口。
景序昭又道:“趙郎君,請你父親也随我們走一趟,石碾的死與另一樁焚屍案極其相似,趙員外必須回衙門交代清楚。”
鄭靖邦道:“不是說好不帶趙員外回衙門嗎,你怎麼又改口了?”
景序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已知趙員外打死的是石碾,而石碾曾賄賂兩名證人,鄭司馬,你覺得此事要這樣糊弄過去?”
趙佑天焦急地皺着眉頭:“景縣丞,我父親這幾年身體不好,極少出門,連家裡的鋪子都是我在看着,他絕不可能牽扯上别的案子。”
趙佑天很是誠懇地向景序昭行了個禮:“景縣丞有任何要求我都配合,隻希望不要打擾我父親,我願替父親去衙門走一遭。”
景序昭沒理睬趙佑天說的話,他擡手點了幾個衙兵道:“去請趙員外。”
衙兵剛小跑着往後院去,趙員外就被管家扶着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