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顔婆婆所帶的饅頭數量,越皎猜測過躲藏在神廟下面的人有些多,但沒想到會有這麼這麼多,熙熙攘攘竟然有二十幾個。
這些人全部都是些年輕的姑娘,或站或立擠滿了整個地洞,見到有外人進來,不同的面容上皆是露出一副恐懼模樣。
顔婆婆也才剛進地洞不久,手上的籃子都還未來得及放下,看着突然去而複返又跟着她追到地洞來的這群人,驚訝道:“你們不是走了嗎?”
沒有人回答顔婆婆的問題,華木青的目光越過她看向她的身後,一一在那些皎好的面容上劃過。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華木青慢慢開口問道:“你們就是善嬰堂裡被胡定生放走的那些姑娘吧!”
姑娘們面面相觑,相顧無言,隻有眼神彼此交彙。
片刻後,一個看起來年紀最長的黃衣女子站出來說話道:“是又如何?”
那夜後頸處傳來的鈍痛再次湧上心頭,林霁倍感恥辱,上前一步問道:“你們之中,之前是不是有人打暈了我,是誰?”
此話一出,周遭頓時安靜起來。
沉默間一個個子不大的小姑娘站了出來:“是我。”
林霁見她面孔稚嫩,聲音也稚嫩,估摸着比木槿還要小幾歲,心中剛燃起來的怒火一下子熄滅,委屈道:“你打我做什麼,我又沒惹你。”
小姑娘冷哼一聲:“誰讓你偷聽元豐哥哥和蘇木哥哥說話,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林霁:“……”
小姑娘繼續道:“而且元豐哥哥都讓你們走了你們還不走,非要留這兒阻礙我們計劃,我不打你打誰。”
“計劃?什麼計劃?”華木青耳尖微動,追問道:“難不成郁山鎮人中的毒是你們下的?”
小姑娘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驚恐地用雙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看向身側的人。
那名黃衣女子似乎是這群人中的領袖,她擡手輕輕将小姑娘護在身後,挺直腰杆,戒備道:“沒錯,毒是我們下的,你想怎麼樣?”
華木青皺眉問道:“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黃衣姑娘冷笑道:“郁山鎮這些畜生做了什麼事元豐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嗎?他們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了我們那麼多姐妹,我們想報仇難道不行嗎?”
華木青沉默不語。
對啊,這件事情中她們是受害者,想報仇理所當然。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越皎緊緊盯着面前的姑娘們,疑慮重重。
所謂有仇者報仇,有怨者報怨,善嬰堂裡的姑娘因為郁山鎮人的貪婪慘死,她們要下毒報仇完全說得過去,隻是越皎還有一事不太明白,她活了兩世連龍鱗草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更别說這玩意兒有毒了,這些從小被困在善嬰堂的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
除此之外,她們又是如何得知郁山下面有山泉?郁山鎮人平時又都飲用山泉水?
種種疑慮都讓越皎對黃衣女子的認罪行為産生懷疑。
她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在那黃衣女子身上反複流轉,質問道:“你說郁山鎮的毒是你下的,那我問你,你将毒下在了什麼地方?又是怎麼确定這毒能讓郁山鎮所有人都中上。”
由于越皎站在華木青和林霁的身後,黃衣女子一開始并未注意到她,此時聽到她的聲音,才慢慢朝着她看過來。
視線相交,黃衣女子眸光微閃,淡淡道:“我将毒下在了郁山下面的山泉中。”
越皎又問道:“你怎知那裡有山泉?”
黃衣女子解釋道:“我曾偷聽到範蟄和蘇木說話,範蟄說井水不好吃,讓他去打山泉水回來,還說郁山鎮的人都隻吃山泉水。而且龍鱗草毒汁隻能溶于水中,既要隐藏它的氣息,又能保證郁山鎮的每一個人都能中毒,山泉是最好的下毒地點。”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不過越皎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繼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這些人從下就被關在善嬰堂,又是如何知道龍鱗草這種毒物的?”
“我不是從小。”黃衣女子笑笑:“我是八歲才進的善嬰堂,我父母早亡,八歲前我一直跟着爺爺生活。我爺爺是個赤腳大夫,我跟着他學到了很多東西,自然也知道了龍鱗草的毒性巨大。後來我爺爺去世,我一個人生活艱難,得知郁山鎮有個善人辦了家善嬰堂,專門收留女孩兒,便找了過來。”
說到這兒,黃衣女子咽了咽唾沫,眼角也跟着有些泛紅:“我進善嬰堂本來是為了給年幼的自己尋求一個庇護,沒曾想進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範蟄表面上裝的仁義大度,實則禽獸不如,姑娘們一旦進了善嬰堂,就吃不飽穿不暖,連名字都沒有,隻能用編号相稱,前幾年他身體硬朗時,每天夜裡姐妹們還要被迫送上他的床榻,這樣的魔鬼,如何稱得上善人二字?”
黃衣女子眼角還紅着,她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不讓它落下來,可站在她身後的那些姑娘們就沒那麼堅強了,有好幾個人都無聲的哭了出來,眼淚順着臉頰不停滑落。
細微的抽泣聲中,華木青無奈地歎了口氣。
越皎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痛,從心底翻湧而出,最後也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短暫的沉默之後,林霁疑惑地開口:“你們既然受了這麼多委屈,胡定生将你們放走之後,你們為什麼還要回來,萬一被範蟄和郁山鎮的人發現你們的藏身之處,你們不就死定了。”
“我們何嘗不知道回來很危險。”黃衣女子哽咽道:“可是郁山鎮這些畜生為了自己的利益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為了多點貢女,他們不惜傷害自己妻子的身體,讓人四五十歲還要再生這個女兒,更有人甚至去别的城鎮花錢買一些女嬰回來。”
“就算我們逃離了這個地方,但隻要邪神還在,這些人的貪念還在,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姑娘們受到傷害。”
黃衣女子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要想徹底解決貢女獻祭的問題,我們隻有殺了他們。”
如此狠毒的話,聽在越皎耳中,她沒有感覺到一點不适,反而有些佩服眼前這名女子的魄力。
下毒一事她們确實有錯,可這歸根結底的原因不是為了救更多的人嘛!
她們也許用錯了方式,但是做事的初心還是很好的。
越皎眼神閃爍,有很多安慰支持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到黃衣女子忽得變了臉色,沉聲道:“現在所有的事情你們都清楚了,你們既然找到了這兒了,又想幹什麼?把我們也送到官府嗎?”
雖然她們一直藏身在地洞裡,可對外界之事依舊了如指掌,知道了郁山鎮來了一群修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