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更早些之前。
女孩被富江在班上當衆奚落之後,實在是無法忍受其他人對她指指點點加以責備的目光,上完那一節課後便匆匆離開了那個令她感到窒息的教室。
女孩名為淺島,在班上一直都是個透明人。
倒不是說她身家真的普通,隻是在這個名流富商的繼承人聚集的高中裡面,淺島家還夠不上靠前的梯次,加上她并非淺島家未來的繼承人,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
縱然在家中作為最小的那個比較受寵,但是放在這所學校裡來看,也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有錢人子女,況且她性格腼腆害羞,不是主動對外社交,種種原因之下,才造成了她透明人的處境。
富江的一通操作倒是讓她透明人的身份徹底沒了,但這絕非是一件好事,相反,這會将她推到一個衆矢之的的位置。
她找了個無人的地方默默消化了一下情緒,跟班主任随便找了個理由請假回家休息,她都已經想好了,請一到兩周的假躲過這段時間,等回來之後大家也将這個小插曲忘的差不多了,這樣對她的影響應該是最小的。
隻是沒想到,富江那些瘋狂的粉絲行動的那麼快。
當她打開鞋櫃的瞬間,各種散發着酸臭氣味的垃圾從裡面傾瀉而出,甚至中間還夾雜着死蟑螂死老鼠的屍體。
而鞋櫃門的背後用紅筆寫着——
‘離富江遠點!你這個賤人!’
一輩子養尊處優慣的淺島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當下吓得臉色蒼白,原本已經平靜的情緒又一下子爆發,眼淚直流。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明明她隻是出于好心...她隻是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一直強忍着在眼眶内打轉的淚水終于落下,女孩哭泣的聲音淹沒在教學樓裡傳出的朗讀聲中。
【隻要富江還活着...你永遠也無法真的得到他...永遠!太多人注視他的,他不會關注到你的...】
【...把他帶回來學校,在這裡,就在這裡殺掉他...讓他的靈魂...永遠...永遠困在這裡...和我們一起...永遠一起...隻有這樣...他才能隻屬于...屬于‘我們’的川上富江....】
蠱惑人心的聲音在她耳邊悄然響起,她先是冷不丁地被吓一跳,四處去尋找聲音的來源,但是目之所及都沒有其他人。
這裡隻有她一個人。
【去吧,去殺掉他吧!快去吧!把他帶回來....靈魂帶回來...】
【這樣才能...永遠在一起!】
她恐懼地捂住雙耳,不去聽那些來自地獄的絮語。
那些聲音仿佛就像是流動的空氣一樣,無論她如何捂住自己的耳朵,還是會從手指的縫隙中悄然進入她的耳朵,最後到達她的大腦,蠱惑着她的每一根神經。
最後腦子裡隻剩下一句——
“去殺掉富江”
是了,隻要殺掉對方,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誰會在意一個死人呢?
大家的忘性都很大...隻要富江死了,她的生活就會恢複平靜...
對。要殺掉富江!
*
淺島當然知道富江會在哪裡出現。
瑰麗的少年坐在奢華的酒店大廳裡面,優雅莊重得就好像一副宮廷油畫,與其說是是那些價值不菲的家具擺設點綴了他,倒不如說是富江本人的存在,才讓這些東西擁有了非凡的意味,構成這一幕絕美的畫面。
然而這個畫面被忽然出現的黑發少女給破壞了。
白石芽衣是學校裡的名人,衆星捧月的白石家小姐,品學兼優,所以淺島幾乎是立馬就認出了對方。
兩人一起坐上了去往頂樓的電梯。
看到這一幕,淺島那殘存本來就不多的理智更是被妒忌和怨恨燃燒得一點都不剩...
憑什麼?
就因為白石芽衣的家世更好,所以就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自己,轉而去親近那個女人了嗎?
最可笑的是,她明明就知道富江就是這樣愛慕虛榮的人,但她還是會向飛蛾一樣撲過去。
不過都沒關系了...隻要殺掉對方,她的生活就會徹底恢複正軌...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永遠獨占富江的屍體...
對。她會把少年的屍體保存起來,藏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她有錢,可以請最好的防腐專家,屍體可以放置百年甚至千年,她還會在少年的周圍擺上昂貴的裝飾,将少年永遠凍結在最美的一刻.....
淺島鬼迷心竅一般跟了上去。
她在這個東京最好的酒店訂了整整一個月的房,酒店送了她進入餐廳的資格。
所以她找準機會跟上了落單的少年,成功在男廁所堵住了對方。
“啊,是你這家夥啊...我就說總有一股惡心的視線,原來是你...呵呵,你藏在後面的手裡...拿的是刀吧?怎麼了,你想殺了我嗎?”
被少年戳中的淺島臉上一陣慌張和膽怯。
直到真的要動手的這一刻,她退縮了。
畢竟淺島連隻蟑螂都沒殺過,何來的勇氣和膽量去殺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哐當’一聲,閃爍着寒冷的水果刀應聲落在大理石地磚上。
見狀,少年眼底的嘲諷更甚,“我還以為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呢...沒想到也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既然不敢動手,就快點滾出我的視線....”
然而少年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面前淺島卻再次拿起了水果刀,狠狠地朝沒有防備的少年心口刺去。
呲呼一聲,血液飛濺,染紅了淺島的雙眼。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聲音也顫抖起來,“不是我...富江,不是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手,沒辦法控制了...救救我...救救我!”
然後和這副唯唯諾諾模樣截然相反的是,女孩握着刀的手幹脆利落,拔出來,連帶着血肉,然後又朝另一個位置狠狠紮去。
毫不留情,一刀又一刀。
淺島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手為什麼不受控制,也難以承受殺人給她帶來的精神壓力。
可面前被捅刀的少年看到的卻是——好幾雙血淋淋的手控制住了淺島的手,普通人無法窺見聽見的鬼魂們,正呢喃着瘋狂的呓語。
【...赝品!必須要消滅!富江....你是假的富江....】
【富江....殺光赝品,這樣他就會再來看我...用那雙眼睛...注視我...富江...我們的富江!】
【他說過的...隻要殺光所有赝品...就會回到我們身邊...】
所有這些,淺島都看不見,也聽不見。
她的面前隻剩下一片刺目的血紅,罪惡的血肉之花中開出少年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容,即便如此也無損他的美貌,反而有種強烈的沖突之美。
“對不起...富江...我不是故意...請原諒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絕望又崩潰地說道。
然後将那張美麗的臉一刀一刀劃爛。
這才終于激怒了瑰麗的少年,他不喜歡疼痛,但比起身體上的疼痛,他更無法接受自己的臉被毀容,當即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人...原諒你?開什麼玩笑?承認吧,你會這樣做,隻是因為你内心深處想這樣做.....我最讨厭你這種虛僞的人...”
富江的話讓淺島眼底僅剩的光芒也逐漸熄滅,最後徹底成了鬼魂們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