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芽衣醒來的時候,人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入目是潔白的天花闆,白熾燈的光晃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她大腦發虛了好一會,什麼都沒有想,隻是呆呆地看着天花闆,似乎還沒有從昏迷中徹底清醒過來。
片刻後,她猛地從床上起身。
昏迷前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腦海中,癫狂踩踏鮮花、歇斯底裡的淺島惠,上前攔住她的傭人們、紅色的行李箱,最後畫面定格在箱子裡噴湧而出,似乎能夠無限增值的斷壁殘肢,似乎還是剛切下來不久,神經尚未意識到死去,還在顫抖着、活動着要從箱子裡争先恐後地爬出來......
白石芽衣臉色發白,趴在床邊再次幹嘔了起來。
白石芽衣胃裡沒有東西可吐,也不過是一陣反酸而已,就是可憐喉嚨有種被灼燒過後的不适感。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喊着要水。
“水...給我水.....”
然後是一杯溫水遞了過來。
白石芽衣像一個在沙漠上跋涉了三天三夜的可憐流浪漢,接過水杯就不顧形象地咕咚咕咚喝了起來,結果就是因為喝得太急反而不小心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你是小孩子嗎?怎麼喝口水都會嗆到....”
少年冷清的嗓音中帶着些許的無奈之意,在少女斜上方響起,不過對方語氣中雖然夾雜着些許的嫌棄與無奈,但是動作卻非常誠實,輕輕拍打着對方的背部。
來人的動作生疏,仿佛此前從來沒有幫人順過背一般。
以至于好幾次女孩被他拍的咳嗽更厲害了。
“...等等、等等!别拍了!夠了夠了...咳咳咳...”白石芽衣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看向對方。
入目是川上富江那張美得過分的臉,正完好無暇地看着自己。
無論何時,無論看了多少次,每一次近距離看着少年的臉都會不由自主感歎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攝人心魄的美貌,以至于看久了都會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好像可怕的災難就會因此而降臨在每一個看見這樣容貌的人身上.....白石芽衣如此想到。
而他一副‘你還是第一個獲得此殊榮餓人類還不快點對我拜謝感恩’的樣子正看着她。
不過——
“富、富富富富富富富江?”
白石芽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下意識捏着被子在床上挪退了半步,一副活見鬼的樣子,讓面前的少年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你你你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那些鮮活的紅白殘肢再次閃回她的腦海中——斷骨處非常不整齊的接口,仿佛是不太鋒利的刀一點點切割下來,血液裡混雜着不規則形狀的碎肉,死死地粘附在傷口周圍的皮膚上,鮮紅的顔色反而襯得那皮膚雪白,如同羊脂玉一般光滑細膩,散發着淡淡的熒光。
和富江此刻臉容散發的光澤是一緻的。
毫無疑問,任何曾經見識過川上富江美貌的人,見了那些殘肢都會立馬聯想到對方。
所以自己也才會第一時間認為那是富江的殘肢。
即便她根本無法合理地解釋那殘肢的數量,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人身上切割下來的!
可是面前的富江...
“巧克...芽衣,”
念着女孩的名字時,少年臉上似乎出現了片刻猶豫的表情,随後那種恍惚的表情如同幻影一般閃過,難以捕捉,不過白石芽衣也沒有在意,就聽見他繼續說:
“芽衣是在裡面吸二氧化碳吸的導緻腦子壞掉了嗎?要是這樣可就麻煩了,我不習慣和智障說話來着......喂,芽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白石芽衣:“我是白石芽衣,你是川上富江。”
聞言,他一副謝天謝地還好你沒有真的變成白癡的樣子。
白石芽衣表面隐忍不發,實則被子底下拳頭都硬了。
然而下一刻,少年卻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進而放在了他的臉頰上。
白石芽衣被這個舉動吓得呆若木雞,一時間竟然完全沒反應過來,隻能呆呆地讓少年牽着自己的鼻子走。
富江的皮膚就如同想象中一樣,像一匹上好的絲綢,又或者是絲絨布,光滑細膩,富有彈性,讓人愛不釋手。
抛開溫度有點低,但那的的确确是活人的皮膚才有的新鮮觸感。
他移動着女孩的手,順着臉頰的弧度緩緩向下,最後停在他的下巴處,“看,我是有下巴的哦~”
黑發少女下意識用指腹摸了摸,确實如此,質感還挺好的。
富江的下巴微不可察地上揚分毫,眼睛也微微眯起,像一隻神秘優雅的黑貓。
“芽衣,還要繼續往下摸嗎?脖子,喉結,鎖骨,胸.....”
“不用了,謝謝你。”
白石芽衣立馬打斷,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并且冷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富江沒有死。
雖然無法解釋所看見的碎肉殘肢,她隻能告訴自己所見的也許是其他人的血肉,畢竟也沒有臉,更沒有做DNA檢測,單憑直覺做不了準。
但毫無疑問的是,面前的富江是真的,也是活生生的。
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謝謝你救了我,不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你也剛好在淺島家嗎?”
他沒有回答女孩的疑問,隻是歪着頭問道,“芽衣很喜歡我對嗎?我背着你走出去的時候,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