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施耐德老狗滑不溜秋，為期兩年的追殺依舊落空了，牛仔罵罵咧咧，卻并沒氣餒，抽空去了趟酒館，約了酒友小聚。

琥珀曆2157紀，星曆8097年，絕滅大君【鐵墓】對羅浮仙舟貿易航線上的工業行星巴蘭紮熔爐發動攻擊。

酒館的熒屏上星際和平播報準點開始，

“……巴蘭紮熔爐現已陷入全面癱瘓…戰車……”

牛仔舔着尖牙，砸吧砸吧嘴，再次挑戰嘗試糖量超标的【再見，吾愛】，

“公司對此表示強烈譴責……現在為您轉播巴蘭紮熔爐外圍星船現場直播，”

波提歐懶洋洋擡眼看向屏幕，

這群記者也是不要命了，趕着往絕滅大君的地方送死。

記儀影像信号斷斷續續，很顯然這是被【鐵墓】的科技靜默波及到了，

飛船失控地原地震顫，突然有人指着窗外驚呼，

“老天，那是什麼！”

紅色的，火焰一般宛若流星，一道巨大的身影正朝着飛船疾馳而來，

幾乎一眨眼就抵達了飛船外，

那是，那是一條，

“巨龍？！！”

吧台前，波提歐瞪大了眼睛，

鮮紅的鱗片，流體一般的紅炎，以及一雙令人震撼的黃金之瞳。

“他寶貝的個腿的，甜蜜的，愛死他寶貝！”

牛仔爆發出一陣令旁人迷惑的話語。

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火紅的鱗片，火紅的頭發，金色的眼睛，牛仔從機械義體的隐秘收納層取出那枚美麗的鱗片。

屏幕上，巨龍逼近了飛船，金瞳掃視這座飛船，

記者興奮讓攝影師将攝像頭怼着窗口，這樣所有在觀看星際和平播報的公民便都瞧見了這一幕，

紅龍低沉地開口，

“打開艙門，讓我把巴蘭紮熔爐對幸存者送進你們的船裡。我會送你們離開這裡，不要繼續停留，很危險。”

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星船豈敢不從，于是戰戰兢兢地打開了艙門，

隻見那巨大的紅龍身上焰火輕微沸騰，等他們晃過神來，龍消失不見了，艙門外懸浮着一個紅頭發的女人。

這紅發女人擡手，掌心便出現了一簇溫暖的橘焰，她将火焰送入飛船内，一瞬間火焰膨脹到一人之高，那火中便走出了一個接一個惶恐的巴蘭紮熔爐星球居民。

艙門閉合，記者未來得及采訪一兩句，紅龍已然離開了飛船，

搖晃的直播畫面中，巨大的紅龍再度出現，她身前不遠處出現一片扭曲的空間裂界，那是反物質軍團降臨的惡兆，

“撤離！！撤離撤離！快！”

但用不着他們驚恐地趕着操作星船，紅龍微微甩尾，一道奇妙的紅炎将整座飛船包裹，像是被彈射出去一樣，飛船平安的被趕出了這片星域。

幾乎是紅發女人出現的一瞬間，波提歐的終端便被老闆撥通了，牛仔呆愣着眼睛，接通了老闆的通訊，

“你看了星際和平播報嗎？”

牛仔放下那杯喝了一半的【再見吾愛】，結賬，轉身，離開了酒館。

“看了，寶貝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老闆急切的語氣稍微停頓了一下，随後開口，

“我要去一趟巴蘭紮熔爐，酒館那邊麻煩你們幫着看會，不倒閉就行。”

“哈，”他聽到自己機械體的胸腔産生一道短促的笑聲，

“老闆，我已經在路上了。”

“你說什麼？波——”

老闆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牛仔已經挂斷了她的通訊。

被絕滅大君【鐵墓】科技靜默的星球有幾成生還率？不知道。

播報中，仙舟的蔔者們給出的結果是該星球戰勝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也就是說，擺明着無人生還。

不對，

牛仔登上躍遷裝置，突然若無旁人地笑出聲，咧開嘴露出滿口鲨魚尖牙，眼瞳中狙擊的猩紅一點跳躍着，

她已經救下了不少人，那麼就不是無人生還了。

波提歐的手中握着那枚暖意融融的鱗片，怎麼抵達巴蘭紮熔爐，這是個問題。

他先要搭乘兩個系統時後的特快星船前往仙舟羅浮，然後從羅浮躍遷至巴蘭紮熔爐所屬的星域，再進行兩次躍遷，最終才能抵達巴蘭紮熔爐的毗鄰星。

能聯系上的朋友都收到了他的消息，

“【紅龍】在巴蘭紮熔爐，有時間就來搭把手，幹票大的。”

數個系統時前應邀一起來喝酒，眼下剛剛抵達酒館的朋友，看到他剛剛發來到消息，嘴都給氣歪。

隻得幹完杯中的【海洋之星】，罵罵咧咧往巴蘭紮熔爐趕路，

“一個紅龍，一個波提歐，兩份人情，要真能活着回來喝酒，也算是賺翻了。”

牛仔躍遷至最靠近巴蘭紮熔爐的毗鄰星，這個星球的居民已經因為隔壁鄰居的悲慘遭遇，開啟了大逃亡模式。有錢的、有權的、有能力的上層人，全都一窩蜂搶光了通往其他星域的船票。

【鐵墓】還沒有降臨，但這顆星球已經肉眼可見地陷入了世界末日前的狂潮，

因此前往這顆星球的躍遷票價變得格外便宜。

接下來，怎麼前往巴蘭紮熔爐，成了最難解決的問題，

好在老闆一如既往的靠譜——

這位高貴的仙舟民頗有家資，具體表現在她直接把私人武裝星艦開來了。

“不是！都是巡海遊俠，怎麼感覺咱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損友狗眼直愣愣黏在星艦流暢的造型設計闆塊上，太誘人了，老闆的私人星艦，

“廢話少說，營救要緊。”

他們一行人加起來也才十餘人，總體而言，前途堪憂。

“【紅龍】的終端受到科技靜默的影響，現在通信頻道和智障一樣隻會發【智慧的潰敗】幾個字。

但也多虧她碰見的是【鐵墓】，倒也還有一線生機。”

波提歐平靜地開口，

“她這家夥到底是什麼種族的，老闆你給個準話，我們又怎麼能确保她現在一定在巴蘭紮熔爐上？”

老闆看了這群七拼八湊還真湊出一隊人馬來的遊俠們一眼，

“她是死寂星【迪亞馬特】最後的守護者，公司盜走了迪亞馬特星的地核穩定能源，直接導緻該星球陷入無止境的火山噴發期。”

在老闆簡潔的叙述中，他們得以窺見一個過去的紅龍。

在迪亞馬特，【龍】的意思是“永恒的守護者”，這裡每隔數個琥珀紀才會誕生一個作為守護者的龍。

【紅龍】本該在前代巨龍的教導下成長，然後接替星球的守護責任，但前代的龍意外身亡，她在幼龍時期就開始了獨自求生。

沒來得及長大，公司的艦隊已然抵達。

龍庇護的土著民拒絕與公司進行資源交換，也不接受公司在其領土上開拓迪亞馬特獨有的奇異能源。

結果顯而易見，該星球的文明尚且處于搖籃階段，現在又沒有成熟的巨龍庇護，所有的反叛被無情鎮壓。

而在公司看來算不上戰争的武裝鎮壓末尾，年幼的【紅龍】被捕捉收容，又于運輸的半路逃脫，最終一頭溜進老闆的星艦。

“喏，就是現在你們腳下這台星艦。”

一衆遊俠們面面相觑，

“她把她的火種給了我，隻要火種沒有熄滅，就意味着她沒有死去，星艦越是靠近巴蘭紮熔爐就越是燃燒旺盛，也就是說她現在一定還在巴蘭紮熔爐附近。”

老闆的手心裡一簇橘紅的火焰跳躍着，并不恐怖灼人，反倒讓人覺得溫暖安心。

星艦開啟隐蔽模式，悄悄在【靜默】的邊緣停駐，老闆自掏家第給這群送死隊發了名為【平行宇宙對講機】的奇物品，

“如果找到紅龍，就用它聯系，奇物不會受到靜默的影響。”

艙門開啟，佩戴一次性防護壁的遊俠們進入了那片危險的空域，尋找紅龍，順道救幾個本地佬，要能給絕滅大君添點堵就更好了。

“打兩槍就跑，兄弟，嘿，這就叫遊擊！”

損友挑眉，笑嘻嘻出艙了。

“波提歐，我還是認為你不要下場更好，你的機械改造體占比高達90%，靜默影響下，你絕對會受到限制。”

老闆的話讓他停駐下來，

“那我能做什麼？”

難得說了句沒被和諧的話，牛仔背對着老闆望向窗外銀河的一隅，

“在這裡心有不甘的傻等？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去他寶貝的！”

巡海遊俠走到艙門邊緣，

張揚地回頭，咧嘴露出滿口銳利的尖牙，笑容格外肆意無畏，

“我們可是巡海遊俠，老闆。複仇之路沒有盡頭，生死肚外除暴安良，不是最基本的嗎？”

老闆微微愣神，随後無奈抿嘴輕笑，

“是生死度外，行吧，那麼我再幫你們一把。喏，把她的火種帶上，說不定能幫上大忙呢。”

老闆将手中的橘紅色火種抛向牛仔，擺擺手先一步進入自己的星艦武器艙。

這下駕駛室中隻剩波提歐和老闆的智能駕駛系統機器人了。望着手中的火焰，他躊躇道，

“哥們，呃，或者姐們，要不你找個别的地方待會？待在我手裡也不是個事，對吧？”

火焰沒有搭理他，隻是徑直落在那枚紅磷上，附着着，包裹着，又像是保護着。

“行吧，這樣也行。”

帶着火種與紅磷，波提歐縱身一躍，向着死寂的巴蘭紮熔爐墜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