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殲星艦在大氣層以上分崩離析，火光，氣浪，灼熱，于你而言，這是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盡管真正能欣賞它的觀衆或許也隻有你們兩個人。

造價高昂的殲星艦金屬碎塊，随着這場災難級别的特大爆炸事故，紛紛揚揚灑滿整座庇爾波因特臨近的四号衛星。

這是故事的開始，還是故事的結束？

巡海遊俠獨行巡獵的命途上，你們的情感向來純粹固執，也就是說——

你們很少會出現現在這樣，被充沛繁冗的情緒搞得腎上腺素飙升，以至于無法理清自己情感的情況。

“波提歐，敢不敢和我賭一把，就賭這次結束誰的懸賞金會更高！”

牛仔的聯覺信标依舊發揮穩定，他嘴裡爆出一連串“寶貝”、“欠喵的”、“小可愛”，

女人坦然的将這些詞視作對自己的稱贊，完全忽視了波提歐本人對你這次近乎自殺式的炸空間站和炸殲星艦的控訴。

“……他寶貝了個腿的，下次合作你要是再這樣轉頭啟用備份計劃，我遲早一槍把你幹暈送到寶貝公司兌換你那點破賞金！”

注視他因為從高空下落飄飛的長發，興沖沖撂下話，

“那我祝你成功！”

紅龍發自内心地大笑着，肆意而鮮活。

天知道為什麼，這笑容令他想起故鄉的篝火，而巧的是，她火紅的長發也如焰火，熱烈地呼了他一臉。

波提歐不滿地低聲罵了幾句“寶貝”之類的，紅頭發女人卻罕見的好脾氣，對此視而不見，

拜托，有着公司重創做談話背景，這家夥很難不心情愉悅起來。

這是紅龍和波提歐的第六次聯手合作，而他話裡行間流露出的态度裡，顯然沒有認為這樣的合作會終止于此。

畢竟，她和他熟識的任何一位同伴一樣，一樣的強大果決，一樣的老練于世，

還一樣的狡猾，熱衷于給複仇計劃開啟曲折的備份計劃，隻為了讓複仇的過程增加幾分樂趣，

誰會不期待高層公司狗們理清事故後露出一副被赤裸裸羞辱到的表情？

所以他是真沒想到這居然是兩人在本琥珀紀的最後一次見面。

在遊俠們時常光顧的那家酒館裡，少了一個雷打不動，來了就點糖漿超标【再見吾愛】的紅頭發女人。

不要覺得意外，巡海遊俠是群性格張揚的獨行客不錯，但個把個聯絡的站點還是有的。

波提歐不定期光顧的這個酒館就是站點之一，這地方安全就安全在老闆本身就是個老牌巡海遊俠。

“【紅龍】失聯了？”

他點了杯麥芽汁，不加冰，滿口尖牙吞咽下子彈頭，喉嚨裡發出一聲道不明情緒的輕哼，姑且算是對朋友的回答，

“走前說去瞧瞧打原始博士後失聯的那群家夥，但半路信号就斷聯了，喵的，她失聯又不是一兩次了。”

他身旁的老朋友癟癟嘴，點了杯【海洋之心】，

“還真是來去如風。”

波提歐将杯中的麥芽汁一飲而盡，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卻沒有習慣性再來兩杯，

一般來說，他會先點上三杯再說其他的，但今天，他破天荒地點了杯紅龍版甜膩【再見吾愛】。

他隻是突然好奇紅龍常點的【再見吾愛】是怎麼個滋味，以前偶爾聚在一起喝兩杯，三三兩兩的酒友同伴，喝上頭了便會互相诋毀對方的酒品，

毫無疑問，【紅龍】因為熱衷于往酒裡加各種糖漿，遭到了這群素來自诩潇灑遊俠兒同伴的最強火力攻伐，

她那喝的那就不是酒，完全是摻了酒精的糖水！

“所以，你為什麼會點這杯酒呢？”

老闆示意酒保去招待其他客人，接過了碎冰錘插了一嘴，

“畢竟按照你的品味，不來點烈口的，這趟可算是白來了。”

狐人老闆伏栀女士來自羅浮仙舟，年歲不知幾何，調酒的手藝絕佳，她與來曆不明的【紅龍】卻是好得近乎義結金蘭。

“心血來潮呗。”他靠在吧台邊，習慣性從帽檐下打量周遭，

自針對刺殺原始博士一事結束後，酒館的老面孔确實少了一些，畢竟就連義俠首領拉曼查都失蹤了。

紅龍走前的說辭是，

“他們中有人受到了退化溯流的影響，約了時間去接人。”

然後一去不複返。

事實上紅龍算是後起之秀，她的實力在巡海遊俠中還沒排上頂尖的那一溜，但這家夥悶聲幹大事，搞出的動靜一次比一次響，肉眼可見的飛速成長。

所以波提歐估摸着，上面那群老家夥可能壓根就沒把她算進計劃中，巡海遊俠好歹也是個義俠團體，松散是松散了點，關照後輩存續組織力量的謀劃還是要有的。

“請用，糖量超标的紅龍版【再見，吾愛】。”

老闆把這杯點綴有薔薇科花朵的酒液擺放在他面前，在友人和老闆地注視下，他猛灌了一口，

然後就被齁得五官扭曲，

“寶貝了個腿的！小可愛！她怎麼喝得下去的，機械體喝了都得長蛀蟲！”

損友完全不在意他的死活，樂的直不起腰，老闆輕笑着對他說，

“在完全不理解對方品味這方面，你們很有默契。”

“哈？”

“紅龍也試過你喝的麥芽汁。”

波提歐讓酒保續了杯【尖刀與硝煙】，緩了緩嘴裡掉不下去的甜意，

“她怎麼說？”

老闆的面色詭異的微妙，

“她說，就不該相信天天吃槍子的火藥桶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