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忘了什麼呢?
伊萊亞斯認為既然想不起來,那就證明不是重要的事。隻要他耐心等待,那些東西或遲或晚會出現在面前。
他有足夠的自信面對任何事情,自然不會為此發愁。
和他的坦然相比,萊諾有點震驚,“難不成……真有内鬼?”
私家偵探把登記冊丢回原位,來回踱步,開始重新思考整件事,“是管理員女士嗎?她之前那副不想多談的樣子,是在裝作不知情,想騙過我們?”
伊萊亞斯順着他的思路往下延伸:管理員雖然對記者态度惡劣,但顯然是個負責的人。她對“幽靈”緘口不言,更多是出于對工作的負責。
就像是店員在面對顧客“這店開這麼偏僻真的有人來嗎”的疑問時但笑不語一樣。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不能就這麼丢了。
萊諾在他身邊發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疑惑地出聲:“但是做這件事能得到些什麼?”
一點好處也得不到啊。
那些奇怪的書到底是出于什麼原因才會出現在圖書館裡?
難道管理員是教會和貴族派來的人,好毀掉這家圖書館。可明明有更多的選擇,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費勁辛苦往書架裡塞垃圾?
伊萊亞斯若有所思,如果是教會的話,恐怕會用渎神之類的理由封了圖書館。那些高高在上慣了的信徒總是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并自稱宣洩神的怒火。
“以渡舟的性格,如果真讓人混進來,那就不用當邪教教主了,還是回家給小孩當保姆吧。反正我覺得他做得挺好的。”萊諾龇牙咧嘴地說。
兩人幾乎一無所獲地回到家。
萊諾睡不着。他把房間裡的畫架搬到客廳裡,并高調地宣布自己要畫一整夜的畫。
伊萊亞斯語氣不算好,“哦。”
現在早就過了平時睡覺的點,他沒心情繼續浪費時間,一心想着上床睡覺。
他還樂得萊諾不來打擾。
“沒人找你發委托,你還可以去街角給人畫像賺錢。”
萊諾呵呵一笑,“這個時候你更應該說一句晚安,而不是對我冷嘲熱諷。順便一提,你進的是我的房間。”
“啪!”回應他的是關門聲。
萊諾聳聳肩,吐槽道:“脾氣真怪!”
伊萊亞斯的聲音隔着門,悶悶地傳出來:“你知道我聽得到的,對吧?”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到——”
。
伊萊亞斯做了一個夢。
他的意識像是被沉進水裡,随着浪花起起伏伏。模糊又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他卻能分辨出那些颠倒、混亂的句子是什麼意思:
“……你是害怕了嗎?哈哈,到時候可别吓得尿褲子!”
他循聲望去,發現自己站在一群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之中。那些人面目模糊,但他就是能知道那些臉上的表情——興奮、害怕和緊張。
而這群人的目的地,也就是前面那座被藤蔓和濃霧籠罩的山莊。鏽迹斑斑的鐵門不知道被誰撬開,足以容納一個人進出,像是張開巨嘴等待獵物上鈎的惡鬼。
年輕人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其中有個年輕氣盛的少年說:“誰不敢進去,誰就是膽小鬼!”
伊萊亞斯看向他,那是一張熟悉的臉。
褐發灰眼,眼角有痣。笑起來狡猾又得意,端着一副慵懶的姿态,掀起眼皮俯視他人。
嗯,看起來就像是恐怖故事裡活不過兩頁紙的嚣張大少爺。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大少爺看了過來,用一種嚣張的挑釁姿态吐出三個字:“膽、小、鬼。”
他說完,自顧自地鑽進了鐵門,消失在陰森的霧氣中。
伊萊亞斯的身體先于思考動了,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那些咋咋呼呼的年輕人像是完全察覺不到危險似的,一股腦湧進山莊。鐵門被徹底推開,發出的聲音如同一聲怪異的慘叫。
伊萊亞斯在迷霧中失去了方向,但能聽到不遠處偶爾有慘叫響起。大概是被山莊裡的惡鬼抓了個正着吧。
因為生前遭到了殘忍地對待,所以死後化作惡鬼要殺死每一個踏入這裡的人。這故事就像一個用血和尖叫做裝飾的發黴蛋糕。
看起來很糟糕,吃起來也很糟糕。
他不在乎那些人的死亡,隻關心腳下惡心的淤泥和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少年。
在走過早已荒廢的花園後,他終于來到沉重的大門前。
推開門,是富麗堂皇的餐廳。
明亮的蠟燭照亮了整個空間,帶着露水的鮮花被插在桌上的瓶子裡,銀制的餐具和盤子擺放整齊,像是在歡迎他的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