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萊諾就是盤中美食。

一道美味的、足以滿足貪婪胃口的美食。

饑餓就像是如影随形的魔鬼，驅使他拿起刀叉，滿足那日益見長的欲求。失去的，需要更多來填補那塊空洞。

從踏上那條用情感換取力量的道路開始，他就不再“完整”。

失去什麼，渴望什麼。

舍棄越多，得到越多，渴望越多。

他最擅長這個不是嗎？吞噬能量，剝離雜質，最後為貪婪的信徒們獻上無暇的“祭品”。

普通的食物早已不能滿足他。但他不被允許吃下任何“祭品”，日複一日，他終于被食欲逼瘋了。

伊萊亞斯有預感，隻要他吃下萊諾這個由血肉和欲求組成的美食，無法滿足的食欲将不再會折磨他。

他也将徹底堕入無間地獄。

和無數超凡者一樣，為感受情緒而瘋魔，最終自我毀滅。

萊諾雙腿交疊坐在餐桌上，眼睛裡盛放滿笑意。他張開雙手，用引誘的語氣呼喚：“伊萊亞斯~”

面前的人少了幾分少年的青澀和傲氣，多了幾分熟悉的懶散頹唐。那雙灰色的眼睛像劣質的玻璃珠，看不透内在。

“你不想吃了我嗎？”那個男人歪了歪頭，咯咯地笑出聲，“給我吧，我想要的危險和死亡。”

“……伊萊亞斯？醒醒，别睡了！”來自現實的聲音傳入耳中。

伊萊亞斯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萊諾放大的臉。

青年面無表情坐了起來，把人推遠，“怎麼了？”

他一開口，才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嘶啞。

萊諾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把“你是不是感冒了”這句話吞了下去。

這種事完全不可能發生在超凡者身上，他們幾乎不會生病。

“我想到了，”私家偵探一夜沒睡依舊活力滿滿，眼睛裡閃爍着明亮的光，“你還記得嗎，我們在員工休息室裡看到的那些馬甲？”

他反握住青年的手，湊了上來，“我之前就覺得有點奇怪，雖然渡舟是很有錢啦，但他不是那種鋪張浪費的人。休息室裡顯然有不止一個人存在的痕迹，說明圖書館的員工并不隻有管理員一個！”

伊萊亞斯身體後仰，“你先放手。”

“你聽我繼續說！”萊諾興奮上頭，完全無視了助手的話，“你還記得那張紙條嗎，你進雜物間隻有那麼幾分鐘時間，出來之後門口卻被人放了警告信。雖然管理員忙于登記，也許沒看到警告信，但她餘光肯定會注意到有人靠近。我們出來之後她并沒有提，說明那是一個她不會懷疑、有正當理由接近雜物間的人……”

伊萊亞斯掙脫了萊諾的手，朝着門口擡了擡下巴，“出去。”

私家偵探頓時露出很失望的可憐表情。

“我要換衣服。”這聽起來是個可信的理由，因為青年睡覺時習慣穿着睡袍。

萊諾眨眨眼睛，“真的？那正好，和我一起出門去圖書館，我們抓人正面對質！”

伊萊亞斯：“現在，滾出去。”

萊諾：“好嘞！”

青年花了十分鐘洗漱換衣，其中五分鐘用來平息自己的内心。都怪那個恐怖故事，叫他做了個那樣的夢。

伊萊亞斯随便挑了一套衣服，如果是平時他會考慮一下各方因素。

推開卧室的門出去，萊諾已經在整裝待發時刻準備出門。見他出來，私家偵探挑了挑眉，“走吧？”

伊萊亞斯點點頭，餘光卻瞥見沙發附近的書架，那上面的畫已經幾本完成了，還有些顔料沒幹透。

在濃霧森森的霧氣掩飾下，高大的書架間穿行着一個模糊的人影，宛如夜晚索命的幽靈，又像是在山莊中徘徊的惡鬼。

萊諾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我畫得還行吧？”

伊萊亞斯吐出兩個字：“還行。”

萊諾很自然地把這理解為誇獎，畢竟他可沒指望助手能從狗嘴裡吐出象牙來。

他眯起眼睛，“這幅畫一定能賣個好價錢！雖然比不過那些大師，但我好歹也學了好幾年。”

伊萊亞斯說：“你講了很多遍了。”

“那又怎麼樣，我就愛講！”萊諾沖他露出尖銳的虎牙，“伊萊亞斯你今天有點奇怪诶，平時不都是八點鐘就起床嗎，現在都将近九點了。”

青年：“……”

雖然知道瞞不過去，但他還是說：“昨晚上睡太晚了。”

萊諾慫了慫鼻子，臉上就差寫一句話“你猜我信嗎”，“不想說就算了，我才不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