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艾莉薇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的目光還是那麼溫柔，但隻有與之近距離面對面的望潮，能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無措與迷茫。
“艾莉薇？”
望潮輕聲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艾莉薇沒有回答，她隻是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雙手，最高級的仿生皮膚，帶着溫度與紋理，白皙光滑。
邊上不遠處，聞麟焦躁而急迫，恨不得沖上去問個明白，艾莉薇到底有沒有意識？
門口，衆公司面面相觑。
按照之前的失敗經驗，艾莉薇将會第一時間回答問題，給出類似“沒有什麼感覺”的回答。然而現在，艾莉薇居然沒有回答——難道造魂成功了？
北蕊心下暗道：居然這麼厲害嗎？看來得找機會和他們聯系。
馬修臉上的假笑也不由得僵了，他心中驚疑：這個家夥成功了？怎麼可能？
造魂是量子咨詢領域一直以來的難題，自從靈魂被發現後，如何溝通，靈魂的生命周期便一直是主要課題方向。
目前，靈魂被分為了五個階段，分别是與本維度宇宙建立量子聯系前的混沌期，在人類被孕育時開始産生量子糾纏的原始期，人類正式誕生時的穩定期，接近死亡前的消亡期，以及最後，在另一維度進行的潰散期。
每一個階段都存在着無數疑問，靈魂是如何與人類建立聯系的？動物為何沒有成形的完整意識？仿生人為何存在意識……如果能回答這些問題，弄清作用機制，那麼未來，也許将會實現人類的複生與永生。
研究發現，斷開連接後的靈魂，從死亡的那一刻，在一年左右的時間點，将會開始大幅度衰亡。人造的靈魂與自然連接的靈魂之間有什麼不同，是否會受到潰散期的影響，至今還是未解之謎。
目前，最長的人造靈魂維持期為七年，記錄來自q公司，而那名仿生人據說已意外身亡。
在馬修原先的猜想裡，望潮因為實力不夠，沒法很好的進行量子溝通，所以才用懶得做，不想做，怕危險等借口擺爛，眼睜睜看事務所衰弱。可如果他真有現在展現的實力，能夠幫助仿生人造魂，那其他量子溝通事務肯定不在話下——他為什麼要放任事務所衰敗？
膽小？懦弱？
馬修雖然嘴上嗤笑，但心裡一直不覺得望潮會這樣——在他的印象裡，望潮就是個莽夫，怎麼可能怕成這樣？
“艾莉薇？”
望潮問：“你還好嗎？”
艾莉薇擡起腦袋，他的視線越過望潮，瞥見了殷切望着自己的聞麟。
她說：“我很好。”
望潮确信自己遺漏了什麼，那一瞬間，擁有靈魂的艾莉薇忽然消失了，她的聲音溫柔平靜卻又帶着可悲的冷漠，像從前一樣冰冷——她還是那個沒有自我意識的仿生人。
望潮的心一沉，做法失敗了。
艾拉看見望潮的平直唇角，畢竟相處良久，她立刻就猜到了結果，湊到望潮身邊，小聲問：“需要再來一次嗎？我來找借口。”
“不。”
望潮搖頭，眉頭緊皺：“我感覺漏了什麼線索，那個才是關鍵。如果沒有找到那個破局點，就算再來一百次也還是會失敗。”
失敗？
聞麟聽見了兩人的交談，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可是艾莉薇她剛剛做出了異常反應！”
“抱歉，聞少爺。”
望潮道：“做法失敗了。那隻是靈魂殘留的痕迹。”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聞麟還是免不了失望，他立刻沖到艾莉薇身前，按着她的肩：“艾莉薇，你有靈魂嗎？”
艾莉薇眨眼睛：“抱歉，我是仿生人，我并沒有靈魂。”
靈魂并不能直接改變仿生人的思考，就算有靈魂，改變也需要長久的積累。宗教類的造魂總是沒法直觀了解最終結果，艾莉薇到底有沒有靈魂，最終還是要通過ast來測試。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聞麟提着心到了嗓子眼，看ast的頻譜測試結果。
——直線平穩。
最後的希望就這樣眼睜睜破滅，沒有一家公司能夠造魂，聞麟茫然四顧，卻隻看到一張張同情的臉。
衆人或搖頭或歎氣，聞麟想讓自己的仿生人有靈魂，這固然癡情一片，可這至今未完全弄清楚的問題，無論是誰都無法保證實現。
面對目前的結果，馬修也說不出什麼感覺。
他既希望望潮成功，又不期待他成功。
如果望潮成功，那就證明陳安的選擇是對的，隻有望潮能繼承她的衣缽，這肯定了望潮，但否定了他自己。
現在，望潮失敗了，但那一瞬的成功造魂，也證明了他的能力。馬修看着望潮那張沒精打采的衰臉，想起了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那時馬修剛從高中畢業，被陳安拒絕後，他在其他公司假期兼職。
皮衣夾克，牛仔褲，鉚釘配飾，莫西幹頭。
奇怪的家夥先一步找到了他們要找的家夥，腳下踩着，得意洋洋逼問贓物下落。
然而這個沖動毛事的家夥漏了小賊還有同夥，下一秒就被槍指着，但卻絲毫不害怕。
砰！
陳安及時出現，嚴厲又親昵：“不準單獨行動！”
馬修剛想上前打招呼，前輩急迫打來電話：“快追！最後一個人往這跑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陳安的新徒弟，比自己還小三歲。
現在在門口，馬修最後看了一眼望潮和艾拉，決定不再關注他們。他轉身，扭頭向外走去。
聞麟備受打擊，沉浸在艾莉薇可能永遠不會有靈魂的悲痛中。謝管家及時出面維持秩序，門口的公司都接連下樓，想繼續嘗試的公司可以留着，于是大部分公司依然留在莊園裡，準備與方法相近的公司讨論研究，過幾日在進行嘗試。
艾拉和望潮收拾好東西，向門外走去，謝管家站在他們身後，等着關門。
望潮回頭看了一眼，艾莉薇抱着聞麟，像是感受到他們的視線，忽然擡頭，與他對視。
她溫柔地笑了。
望潮一愣，然而身體快于意識，他腳步未停，已走出了門外。
下一秒，門哐地關上，艾莉薇微笑着的臉被鎖在了門後。
望潮和艾拉兩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觑。
艾拉先開口了：“你之前說的關鍵點是什麼？”
“她明明可以有靈魂，但卻不想要靈魂。”
望潮疑惑：“我覺得他在害怕。她害怕有靈魂？”
“害怕？”
艾拉不解：“為什麼要害怕？”
“你問我？我問你還差不多吧？你好歹也是仿生人。”
兩人邊聊邊下樓，路過招待室，望潮瞥見了走廊盡頭的一閃而過的馬修，而艾拉看見了就近房間裡的路易莎。
“是路易莎。”
艾拉高興道：“我也很喜歡她，雖然他們的視頻更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