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夭想起沈卓案上那個腐爛到一半的人頭。
那埋在程善昌家中的人頭……真是秦惜夢的?
這麼說,他們其實分别收獲了……無頭女屍和秦惜夢的頭?
屋裡一時寂靜。
“是……那時,我看着她被刺中的……”
最初的迷惘過後,男人眼底的光熄滅了。
他沒再多問一句,隻是垂下眼睫,唇角勾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聽陶夭等人說明來意,青年緩緩開口,透着經年的懷念:“我和惜夢是青梅竹馬,當時,也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可是……變故來得那麼突然,惜夢家的生意賠了錢。我家也參與了秦家的生意,虧光了家底……為了還清那筆巨款,也不知道是誰介紹的門路,她很快就嫁了人。後來,她父母一家也都搬走了。”
男人低頭:“後來,我便随意找了一家,做了随從,改名換姓,成了如今的羅淮孟,已是十年了。”
“哦?淮孟?”
懷夢?
陶夭挑了挑眉,語帶好奇:“那你本名是?”
男人擡頭望向窗外,目光茫然,似在追逐那些早已散去的時光。
終是說出了那十年不聞的名姓:“杜星闌。”
陶夭捂住嘴,像是又發現了什麼似的:“哦……‘星光點點映眉彎,闌珊夜色柔情缱’……這麼說,秦惜夢當時……其實是想和你私奔吧?”
這大概就是詩裡常說的情深不壽吧?
杜星闌微微點頭,卻面露痛苦:“如今想來,我不過是個下人,如何值得她那般冒險?是我害了她。”他的聲音很輕。
眼底的暗湧卻無法掩飾,手指不禁攥緊了被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肩膀也随之顫動起來。
陶夭卻并未被這傷感氣氛影響:“可惜,這個羅辭青還真沒好好查查你。”
杜星闌隻是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下人,如何能勞他費心?”
陶夭抱臂站在床邊,微微偏頭,語氣裡是不加掩飾的試探:“所以……你們一直在謀劃怎麼走?”
羅淮孟輕歎了一口氣,目光低垂:“其實,是因為羅辭青來到煙雨居時,看上了惜夢。我跟着他,這才與惜夢相認。”
陶夭眨眨眼:“然後你們就舊情複燃了?就計劃偷出姓羅的把柄,去威脅他?結果被發現,然後被反殺了?”
羅淮孟的神色一滞,顯然被這番直白的話戳中了内心。
他不住搖頭:“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們本以為,憑我搜集的那些證據,已經足夠讓他忌憚。”
陶夭和明夷對視一眼,又看向杜星闌:“可是沒道理啊!你不管事麼?你該最了解他是個什麼德行才對!”
羅淮孟像是被這句話紮得生疼,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我本以為,憑我搜集的那些證據,足夠了……是我低估了他。畢竟事關州裡學考舞弊的名單……”
他話音剛落,陶夭的下巴險些掉下來:“你說什麼!?”
她不敢置信,差點把明夷的袖子抓皺了。
明夷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家手臂。
陶夭渾不在意地撓撓頭。
她已經差不多有計劃了。
顯然,這個任務最适合交給明夷去辦。
陶夭偏過頭,露出一個谄媚的笑:“小乙呀,這次就靠你了。”
明夷正準備反駁,卻被陶夭不由分說地按住了肩膀。
“别急别急~”
陶夭敲敲她肩膀:“累了吧,我給你推拿會兒——放心,我可不會白麻煩你的!”
“再往左點。”
明夷也不和她客氣,隻是一味支使人。
陶夭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整個人竄來竄去,将明夷的胳膊腿兒依次摁了一遍。
推拿了好一會兒,明夷才慢悠悠地松了口:“……好吧。”
陶夭一臉奸計得逞:“就知道我家小乙最好啦!”
“那你現在還有什麼證據麼?”
她的目光轉向杜星闌,一臉期待。
他總是會留後手的吧?
“這……那箱子被搶走了。”
杜星闌唯唯諾諾。
“你的意思就是……沒有?”
聞言,陶夭又和明夷交換了多個眼神。
陶夭:真是個傻瓜。
明夷:行了行了,天底下你最聰明行吧。
陶夭一臉得色:那是~瞧我的吧!
陶夭的計劃很簡單——她打算不動聲色地散布一個假消息,讓羅辭青以為秦惜夢還活着。
為了讓這個假消息更具可信度,她特意讓謝令辰借官宦圈子的關系,放出風聲——有一名女子,好像是被陷害的大戶夫人,手中還握有一些揭發官員罪行的罪證。
她的目的,當然不是想要诓騙羅辭青。
畢竟人就是他殺的嘛。
而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
有人掌握了他受賄舞弊的證據。
這個消息就像一顆石子,擲進本已漸漸平靜下來的官場,瞬間掀起層層漣漪。
謝令辰因為幫助陶夭傳播謠言,甚至還被謝淵叫過去大大地耳提面命一番。
他便按陶夭和明夷的囑咐回複了——都是從學院同窗那裡聽了來的。
陶夭坐在屋内,手指輕輕扣着桌面,眼神透着狡黠:“羅辭青表面上當然不會表現什麼,但既然風聲大了,他肯定會派人四處打聽這位夫人如今在哪裡,甚至可能铤而走險,派人去‘滅口’!”
而英明神武如她,已經讓明夷在靜怡園中待命了~
“到時候,咱們神不知鬼不覺,順藤摸瓜~”
她拿小手在懷中虛空比了一個大瓜形狀。
“甕中捉鼈,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