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闌的身影消失在江邊土路上。
“剩下的那個屍體你打算怎麼辦?”
陶夭看向沈卓。
據他們擒獲的那個刺客交代——這兩具不完整的屍體,都是羅辭青讓他去處理的。
沈卓将程善昌家中搜出的秦惜夢首級,和亂墳崗的無頭屍身拼好後,這個可憐的女人終于得以落葬。
剩下的就是從羅辭青府中逃出的那流民女子。
他們不知道她的來曆。
隻能從簿子上了解她的名字和年齡——金蓮,年十八。
本屬青州桂縣樂坊“臨風軒”,善掌中舞。
下有一條小注,煙雨居程善昌之幼女。
“……”
陶夭有些唏噓。
這姑娘年紀也和自己差不離。
卻是命途坎坷。
幼年被拐,流落樂坊。
被羅辭青買出,又受那個變态的折磨。
本來已經成功逃跑了,還遇到了收留她的人。
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過一死。
可惜了。
明明已經找到了家。
命運似乎在最後關頭嘲弄了她。
沈卓微微皺眉,似想起了什麼,頗有些郁郁。
“羅辭青……果然手段狠毒,還要借程老闆的手來殺人。”
“是啊!”
陶夭眉梢挑起,語氣中透着一絲冷意。
“他先是利用程善昌失蹤的女兒威脅程,讓他心甘情願地獻出自己的夫人。又在殺了秦惜夢後,想進一步斬草除根。他明知自己府中逃出的金蓮姑娘就是程善昌之女,意外被自己的生父收留,卻還指使他去殺了女兒,又故意安排了玉溪江畔的無頭屍體和程府後院秦惜夢的首級,把罪責一股腦推到姓程頭上,嗯……”
陶夭開始扳手指。
“先是解決了秦惜夢這個知情人……”
她輕輕彎下第一根手指。
“接着又借程的刀殺人殺了那個逃奴。”
第二根。
“還能借官府之手兵不血刃地幹掉程善昌。”
又一根。
“啧啧……”
陶夭猛地一握拳:“一石三鳥,将威脅自己之人通通抹除。”
“這天殺的還真是聰明哎!”
陶夭佩服臉。
她沖着沈卓有感而發。
後者擡手,揉了揉眉心。
顯然并不想回應她這略顯誇張的感慨。
“聰明歸聰明,可惜用錯了地方。”
沈卓沉思片刻,垂下眼睑。
他其實有些不明白……
為何有人能夠狠毒到如此地步。
“不過,從茶葉刀看,那流民女子正是程老闆下的手,你為何不将這事禀報上去?”
怎麼看,程善昌都不可能無罪釋放吧?
“這案子證據有點不夠,那刺客隻是處理了屍體,但沒親眼看到程善昌殺人,若他不承認,就會很麻煩……不過你放心啊~”
陶夭沖着沈卓神秘一笑。
“我有計劃。那金蓮的屍體你先别拖去義莊。我有用。”
他們一回到府衙,陶夭便直奔自家卧房,将抄羅家時偷偷昧下的一個盒子刨了出來。
昨夜,從亂墳崗回來,她就沒閑着。
手都沒洗,便風塵仆仆地跑去敲王玄清的門,非要參觀羅家抄出來的“寶貝”。
最後,也不知她是使了什麼法子,竟是真的抱着一堆東西,神神秘秘地回來了。
陶夭推開門。
沈卓聽見動靜,便坐起身。
本就是在等她,故而并未熄滅火燭。
“小陶?”
“嘿嘿~”
陶夭從包裹拿出其中一個東西,小心翼翼地擱在沈卓的二層床榻上,正好靠近其上那頭骨君的邊緣。
沈卓早已習慣陶夭的各種異想天開,但見她此舉,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滿臉疑惑。
“這是什麼?”
陶夭一本正經地回答:“寶貝啊!能幫你驗屍的。”
說着,沖人眨眼。
那是一枚極為精緻的小玉錘,乍看之下像是個賞玩的玉器。
“我聽說啊,這叫驗骨錘。”
陶夭起初隻是覺得這東西通體碧玉,很是貴重。
聽王玄清随口說了用途,頓時來了興趣,決定帶回來送給沈卓。
“這可是稀罕東西!臭道士用它敲骨頭的時候,連我這種外行都能聽出骨頭是不是裂了。你不覺得很神嗎?”
她的眉眼間滿是得色,好像找到了什麼曠世奇珍。
“呃……”
沈卓看了看那不知所謂的物件,再看看陶夭興緻勃勃的模樣,搖搖頭。
那玉錘一看就是裝飾品。
大約是王玄清随口胡謅的用途。
“不早了,歇息吧。”
“等我一下!馬上!”
陶夭繼續掏着大包袱。
将一些物件深埋在衣櫃的最底層,另一些則悄悄塞在枕頭底下。
完美诠釋了何為狡兔三窟。
此時,陶夭将盒子一開。
一張賣身契就靜靜躺在那裡。
正好能證明這流民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