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人……你們根本不懂——為了救我女兒,我做錯了嗎?!”
程掌櫃的理智徹底崩塌。
“我隻是想她回來啊!!”
他嘶吼着,聲音中充滿了痛苦與絕望。
“羅辭青位高權重,他說……他說隻要我幫他去拐一個人,他就能讓我見到我的女兒……他還說,那流民已經染了病,就算我不殺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程善昌痛苦地閉上眼睛,喃喃道:“我别無選擇……為了清珩,我可以做任何事……”
“程老闆,清珩已不在了。”
他拼盡一切追逐的,不過是一個謊言。
沈卓的聲音低沉卻堅定:“你讓别人家的女兒死,來換自己的孩子活……這就是你的因果,切莫一錯再錯!快将人放了!”
“啊——”
程善昌整個人如同瘋魔一般,猛地甩開陶夭,雙手用力揪住自己的頭發。
“沒事吧?”
沈卓扶住撲過來的陶夭,給她拍背。
陶夭喘着氣,沒忘記吐槽:“你怎麼爬得這麼慢?”
既然他躲在棺材裡的話,幹嘛不早點出來救自己嘛!
一旁,程善昌已然癱坐在地,雙手無力地垂下。
眼中最後一絲光芒也熄滅了。
“對不起……清珩……是爹對不起你。”
沈卓的目光落于棺木上。
棺材太小了,盛不下世人的罪。
程家後院,花樹下。
陶夭俯身将一個綴滿金玉的繡鞋挂件輕輕放入棺中。
一旁的沈卓面色肅然。
他伸手推上棺蓋,将四角每一顆釘子牢牢敲入。
木槌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庭院中回蕩着。
随後,他憑借一人之力,将棺木放入挖好的土坑中。
坑邊,陶夭一言不發,垂着眼眸,看着那棺木一點點被泥土掩蓋。
“其實啊……也沒必要現在就填土吧?”
她又冒出一句驚人之語。
畢竟程善昌不日也将被問斬。
到時候還得挖。
“這二人如何能放在一起?”
沈卓有些無奈。
當然還是要新起一個坑。
“可是……”
陶夭覺得,把這冤家父女倆葬在一起,也算是做好事了。
沈卓拍拍填實的土堆,直起身來,用袖子擦去額頭滲出的汗水,目光帶着幾分沉重。
“好了。”
他轉頭看向陶夭。
花瓣正落在她肩頭。
陶夭沒有拂掉,隻是低頭,靜靜地注視着那新起的小土包。
半晌沒說話。
風中隐約傳來陣陣香氣。
仲春時分,花落人閑。
沈卓注意到陶夭的沉默,走到她身邊:“小陶,怎麼了?”
陶夭抿了抿嘴,語氣中透着一絲唏噓。
“我隻是覺得……她爹至少還記着她,願意為她做這些事。他一直在找她,還為她準備這些東西,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沈卓靜靜地看着她:“可是……想你家人了?”
陶夭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沈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但很快掩去。
她甩甩手,拂拂自家披帛,随口道:“沒啊~我想他們做什麼?”
怎麼可能會想對她不好的人麼。
沈卓斟酌着開口:“好像從未聽你提起過家人?”
陶夭微微一怔,随即語氣輕快地轉開話題:“哎呀,沈卓,我沒爹沒媽,沒什麼好親戚,和你差不多啦~我隻是覺得……程善昌這樣的有錢人,竟然如此珍惜一個已經走失多年的女兒,甚至為了她不惜殺人,這很少見罷了。”
沈卓低頭沉思片刻,也沒有再追問。
每個人都有不願與人言說之秘。
“落葬已畢,這件事也算了結。我們回去吧。”
陶夭點點頭,又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日頭。
“好呀,時間還早,咱們去下館子吧?”
沈卓皺了皺眉:“你來之前不是才吃了點心嗎?”
陶夭理直氣壯地反駁:“那叫‘開胃’,不叫‘吃飯’,和‘下館子’更是天壤之别,懂不懂?”
沈卓歎口氣:“小陶呀,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節省點嗎?上次你點了一桌子菜,全剩下了。”
陶夭擺擺手:“哎呀,上次那是因為遇到了案子嘛!今天破案了,我一定能吃得幹幹淨淨!走走走,我請客~”
當日,陶夭興緻勃勃地點了整整兩頁菜單,連店小二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沈卓默默看着陶夭吃得一臉陶醉,終忍不住問:“你點了這麼多,真能吃完?”
陶夭含糊不清地回答:“當然!都說食色性也,我可不像你們男人,以色為天!我隻以食為天~”
沈卓:“……”
吃飯就吃飯,怎麼還攻擊上了?
幾日後,大觀樓。
“謝公子。”
龜公迎上來,臉上堆着笑:“實在是不湊巧,今日沈姑娘有些事情,您看……”
“無妨。”
謝令辰搖着折扇,笑得春光燦爛。
“本公子就來畫點美人,你先喚黃莺兒來好了。”
說着就自顧自地往二樓雅間去。
明夷抱着畫具跟在謝令辰身後,皺着眉頭。
她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子脂粉香混着酒氣。
這位知州家的公子,顯然很愛接些風月場所的活計,還美其名曰“采風”……實則就是來湊熱鬧的吧?
“等等啊,公子!今兒個實在是不湊巧!”
龜公追上來。
“怎麼了?”
謝令辰滿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