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假不假呀!”
陶夭忍不住大放厥詞。
“這怎麼好意思收那麼多錢的呀!”
想來想去,談錢比談情更适合她啊。
“畢竟是雇傭的哭喪人……有時候……可能不夠那麼……悲傷。”
沈卓努力措辭,為人解釋。
“畢竟……喪禮為公共之儀,鄉裡宗族之間,哭喪之事,實以成禮儀,營哀榮。不管如何,都是需要的。”
陶夭撓撓頭,有些不以為然。
“我隻是覺得,哭成這樣,太假了嘛。何必呢?還不如在人活着的時候好好對他呢。”
沈卓依然望着那漸行漸遠的送葬隊伍,白幡在風中飄動。
他的眼神透着疲憊,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也許,你說得對。”
陶夭見他一臉憔悴,便再接再厲。
“所以嘛,你不要再傷心了呀。說起來,沈瑟瑟也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她自己選擇畏罪自殺的嘛,你都不惜舍命去救人了,已經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了。”
沈卓盯了她許久,嘴角終是勾起一絲苦澀的笑:“謝謝你,小陶。”
陶夭見狀,有些頹喪。
“唉,我安慰人的水平,就隻有這樣?”
她想沖淡沈卓的悲傷,但效果好像不佳。
“總之,咱們活着的人就該好好活着,别想那麼多了嘛!自尋煩惱。”
“其實,你說得不無道理。惜命的人,能活得長久,沒什麼不好的。我隻是……不明白……”
沈卓在淩冽晨風中歎了口氣。
“母親經常和我說,這世上是有因果報應的。”
所以,他覺得,肯定是自己前世做了很多錯事。
“可是瑟瑟又做錯了什麼呢?”
“她做錯的事情可多了。”
陶夭小哼了聲。
雖然都是這輩子的事情。
“至于因果報應……肯定是有的。”
蒼天饒過誰呢?
其實,這些官員隻要有一個死在大觀樓中,沈瑟瑟暴露的可能就會大大地提高了。
不過,她運氣好像一直都挺好的樣子。
如果不是那一個兩個三個面具,估計她的犯行還要等上好久,才會被發現。
也許,面具隻是那些官僚和書生的一時興起,才會拿出來的。
卻沒想到,成了破壞這隐秘連環案的線索。
可是她不明白,為何沈瑟瑟還會特地追去城外,殺害羅辭青和陳彬呢?
這太危險了吧。
“小陶,你不要這樣說她。”
沈卓微微皺眉。
“瑟瑟她沒有錯,錯的是拐走她的人。”
“其實,我真的一直都很遺憾……”
沈卓隻覺嘴間發苦。
“你知道麼,後來,我就被買下了。來買我的人……正是瑟瑟的父母。”
“你說什麼?”
陶夭震驚了。
這因果報應也太典了吧。
“後來,父親告訴我,他們一開始向官府求助了。可惜,根本沒有用。官府根本就不行動。”
所以,他們為了解救自己的女兒,隻能從别的渠道打聽青州城内人販子的渠道。
可惜,找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後續,他們又找了很久,但始終沒能找到瑟瑟。
不知是不是出于遺憾,他們收養了自己。
“母親因為瑟瑟的事情,受了很大的打擊,變得沉默寡言,從此吃齋念佛。”
“父親也不再開醫館了,反而開起了棺材鋪。”
沈卓反複想着大觀樓中,沈瑟瑟質問自己的話。
為什麼呢?
為什麼父親不做大夫,而改了營生呢?
是不是因為瑟瑟的失蹤呢?
而他……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也時常覺得愧疚。
自己明明就答應了瑟瑟,要救她的。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自己享受了本該屬于瑟瑟的親情。
“父母都待我很好。他們教我讀書識字,教我醫理。可我知道,他們真的很想念瑟瑟。”
那時候,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彌補他們。
所以隻能選擇努力地學習。
因為他實在是太想要讓他們開心了。
可是他發現,無論怎樣,父母看向他的眼神中,始終都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憂郁。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很無措。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撫平一些他們心底的傷痛。
“你知道麼,他們對我越好,我就越愧疚。”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自己都沒能救下她。
“可這都不是你的錯呀。”
陶夭踮起腳,拍拍沈卓肩膀。
帶着幾分笨拙的安慰意味。
“……謝謝。”
沈卓的目光再度落在墓碑上.
可惜,無論自己再怎麼看,人死黃泉難扶起。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母親忘不了瑟瑟。”
“多少次,她都是在透過我的臉,看着瑟瑟。”
甚至還會自言自語,喚着瑟瑟的名字。
“如果我當時能帶她逃出去,父親和母親就不至于如此了。”
“可是……沈瑟瑟……”
陶夭拿指尖刮刮自家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沈瑟瑟是這麼想活的一個人,這一次為何會一反常态呢?
她想不通。
“依你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卓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看着她。
他們已經這麼多年沒見了,自己很難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