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來歲牡丹時,再相逢何處。
蘇筱凡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這句詩,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進門那一瞬見到正窩在一樓客廳的大沙發上盤膝發呆的阮軟。
她掃了一眼客廳角落裡巨大的落地鐘,已是深夜了。
“這麼晚了還沒睡?”
她瑟縮了一下,點頭:“我有點擔心,睡不着。”
“楚焰還沒回來?”
她搖頭。
“那你吃過了嗎?”
又搖頭,“她……怎麼樣了?”
蘇筱凡揚了揚手裡的夜宵,“我猜也是,給你帶了點吃的,邊吃邊說吧。”
她在市區買了兩份夜市炒面,濃油赤醬在燈光下發着光,油光水亮的青菜,油浸浸的火腿腸,再配個煎得焦黃的荷包蛋,别提多有食欲了。
她分了兩個小碗裝盤,端到坐在餐桌前的阮軟面前,說:“我知道你胃口不太好,但這幾天一直吃清淡的,嘴都沒味兒了,偶爾吃點油膩的放縱下,也放松放松自己,這幾天我們都太緊繃了,不是嗎?”
阮軟很勉強地嗯了一聲。
見她還是意興闌珊,蘇筱凡隻得威脅:“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跟你說在醫院的事了。”
這幾日兩人的關系比之前親密不少,或許因為知道了阮軟窩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而蘇筱凡也一直陪伴着她,彼此心裡都有了些盟友的情誼。
平日裡兩人之間的話并不多,追根究底也并非熟稔的老友,更多的時間是各自窩在房間裡幹自己的事,考慮到郊區别墅地處偏僻,楚焰派了個住家阿姨來負責她們的一日三餐和衛生,阿姨平時都在一樓,一般不怎麼見面,但一到飯點就會大聲喊她們下來吃飯,所以吃飯的時間通常是她們溝通最久的時刻,但也基本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寒暄。
阮軟正襟危坐,“我吃,我吃。”
“阿姨睡下了?”蘇筱凡瞥了一眼一樓角落的小房間。
阮軟噓了一聲,示意她仔細聽房間傳來的微弱的打鼾聲,隔着門都能聽見這動靜,不敢想房子裡是如何的震耳欲聾。
蘇筱凡哎了句,感慨道:“感覺整天打掃這麼大的屋子還要伺候我們一日三餐也怪累的。”
“是呢,”阮軟難得彎了嘴角,“讓楚哥多給點吧。”
阮軟胃口依然不咋地,勉強自己吃了小半碗後怎麼都吃不下了,她迫不及待地抹抹小嘴,宣布:“我吃完了,這下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蘇筱凡見沒法拖延時間了,隻得深呼吸,面上嚴肅且正經:“你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是重磅炸彈。”
阮軟微微皺眉,“嗯。”
“第一,”蘇筱凡停頓,又瞅了一眼她的表情,才道:“宋綿她的聲帶嚴重受創,已經在安排手術,但恢複的希望,不能說渺茫……但我了解下來,即便手術成功,以後可能很難恢複如初了。”
空氣一時靜默下來,隻聽到落地鐘的指針滴答,和兩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第二,”蘇筱凡沒給阮軟喘息的機會,她害怕一鼓作氣再而衰,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這件事遲早要說,“第二,宋綿她……真的是你親生的孿生姐妹。”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阮軟捏緊成拳用力到顫抖的拳頭,清瘦的手背下青筋畢現,她的臉色可以稱得上是蒼白難看,能看到她在聽聞這件事時瞬間發白的嘴唇。
“……孿生?”
蘇筱凡反問:“你們倆能長得那麼像,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那一絲絲可能?”
阮軟面如死灰,嘴唇發着抖:“當然想過,所以我去驗了DNA。”
蘇筱凡瞪大眼睛:“?”
“怎麼了?”
“所以你的結果是?”
“當然不是啊,不然我怎麼可能利用自己的親人去……”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我知道随便利用他人這件事不對,隻是,隻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宋綿告訴我,她是拿了你平常一直用的咖啡杯去驗的,你呢?”
“在飯局上,”阮軟瞪大眼睛,仿佛想到了什麼:“當時李延年也在,後來就是通過他,宋綿才搭上了老爺子。”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李延年弄虛作假?把這件事掩蓋了?”根據這麼多線索來看,李延年不可能不懷疑兩人的關系。
阮軟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發出了一聲冷笑,而後自嘲地笑着:“我真蠢啊,我真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