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醒得比原辭早，穿上衣服就自己去找看管廚娘阿雅，和她一起擠羊奶。擠好後，她一路跑着把第一碗新鮮的送去給大君。再像個小太監一樣，在破曉的晨霧中幫大君跑腿，靠着短腿小跑以及費力的飄動，将這道巡視的旨意送去西帳的将軍，把那道催糧食的旨意送去給東帳的丞相。

等她忙活一早上，高舉着早飯回來，原辭就差不多睡醒了。她從衣架上拿起原辭的衣服，蹦一下，飄到原辭床上，牽開衣服等原辭伸手穿。

今天她像往常那樣落在原辭腿上，卻忘了她已經不是個“玩偶”了，她舉手擡足都有分量，原辭能清楚地感受到她。

“頌璟……”

“原辭。”趙頌璟睜着兩隻大眼睛，眸光閃亮。

“咳。”原辭紅起臉，将衣服拿走，把趙頌璟提下床去。“我已經好許多了，可以自己着衣。”

“但你……”趙頌璟還是想幫他，但原辭已經拉扯下了床帳，不讓她爬床。

早晨吃過飯，醫仙要來為原辭治療。趙頌璟學侍女那樣，煮好一壺熱水，在桌上擺好兩隻杯子，随後馬上跑出去了。原辭每次都想喊住她，但是她總有借口不留下，還會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假裝她隻是有事要做，才不和醫仙碰面。

真希望趙頌璟不要變得更聰明了。原辭不動聲色調換了飯團，把幹淨的給她，自己默默吃掉醫仙不肯碰的那隻。

醫仙真是錯過了，趙頌璟在這隻飯團裡加了很多料，牛肉、羊肉、駱駝肉……隻要他們有的，都裹進去了。原辭想象趙頌璟跟着廚娘做飯團的認真模樣，覺得好心疼。

趙頌璟特别感激草原，和草原上的每一個人。她好像覺得大家對她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現在記性好，每天睡覺前，都能跟原辭一一說誰誰請她吃了東西、幫她開了門、給了她搖鈴、帶她騎馬……趙頌璟一切都深感幸運。

原辭想告訴她說，其實你也很好，因為你很好，大家才會對你好。不過原辭不想過多幹預趙頌璟的“長大”，她像一株草，風會搖晃她、雨會淋濕她，但她依然會變成她想成為的那一株。

吃過午飯，原辭帶趙頌璟用牛奶做他們在書上讀到的乳酪。趙頌璟在讀書的時候，看見書上寫了制作流程，有些好奇，原辭就說那他們一起來做吧。

說是一起，其實全是趙頌璟在操持。牛奶是她昨晚找看管牛群的小哥說好的，煮牛奶的鍋碗也是趙頌璟從廚房借來的，還有火架子，也是趙頌璟跟着牧民去山腳下撿拾的柴火。原辭抄着袖子在旁邊，說，我和你一道好嗎？

趙頌璟搖頭，隻道她可以的。她總覺得原辭先前虛弱成那樣，現在想必也還需要修養。而且趙頌璟想做所有她不會做的事情，這樣她會的多一點，就能變得再聰明一點。

煮乳酪的時候，趙頌璟還學會了在等奶沸騰的時間，跑去幫路過的馬夫拴馬。

以前趙頌璟在一段時間裡，隻能做一件事，但她現在逐漸把很多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

原辭看着她樂此不疲的身影，有些想将她拉到自己旁邊，讓她像過去那樣，下巴搭在他腿上，嘀嘀咕咕問什麼時候能好啊。原辭可以為她做所有事情。

“等她再大些，不會發現其他人比我更好吧？”原辭一面往乳酪裡摻和豆粉、花瓣，一面胡思亂想。

原辭想起小時候看的市井上那些武俠演義，忽然覺得好奇怪，青梅竹馬突然變成義父義女？她一日比一日要成熟，他一日比一日更擔心她見識到外面的霁月風光後，覺得他隻是幼年狹小天地裡，一個不過如此的男人。

原辭搖頭失笑，心想怎麼辦呢，在她長大之前，遮住她的眼睛，快帶她離開吧。這天下浩大，總有某些地方，萬徑人蹤滅，能讓他們藏身。仙找不到，鬼也不可觸及。

乳酪快成型了，原辭起身去喊趙頌璟來看軟白的乳酪。同一刻，外邊忽而騷動。

原辭揭開簾子，抓住廚娘問：“頌璟呢？她在哪？”

阿雅驚慌道：“大君在雲岚山遇襲，剛剛将軍們帶兵出去，小孩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