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南悠悠轉醒,朦胧間,歡聲笑語如絲線般纏繞在耳畔。那聲音裡,竟有林招星帶着笑意的聲線,這讓他瞬間清醒,滿心疑惑。
睜眼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潔白如雪的床簾,在微風中輕輕飄動,散發着一種柔和的氣息。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濃郁而刺鼻,充斥着整個空間。
林招星正與人交談,眼角餘光瞥見輸液導管輕輕晃動了一下。他動作一頓,下意識地轉過頭,眼神立刻捕捉到了病床上醒來的賀硯南。他二話不說,伸手“嘩啦”一聲掀開簾子。看到賀硯南一臉茫然的表情,林招星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賀硯南腦子還有些混沌,但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記得在田間種紅薯、澆水,井水冰涼,觸碰到時,讓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可突然之間,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意識漸漸消散。在昏迷前,他隐隐約約聽到林招星焦急呼喊他的名字。
此刻,林招星就站在眼前,表情不再是平日裡的平淡與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焦急與關切。
然而,林招星一開口,語氣卻帶着怒火:“賀硯南,你是不是有病啊?紫外線過敏一聲不吭,非得中暑昏死過去才肯罷休?老爺子被你吓的,晚飯都吃不下去一口!”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鞭炮般噼裡啪啦,帶着濃濃的關心與擔憂,隻是被憤怒的表象所掩蓋。
賀硯南被這劈頭蓋臉的數落弄得腦袋一陣眩暈,他有些懵。
奇了怪了,林招星今天怎麼回事?表情這麼豐富。
林招星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重了。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剛剛和自己談話的人,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窦沅,他精神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被喚作窦沅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孩。她身着一身整潔妥帖的白大褂,沒有刻意的妝容修飾,一頭長發利落的梳成馬尾,眉眼間透着溫柔,卻又帶着醫生特有的幹練。聽到林招星的詢問,她微微彎腰,動作輕柔地将手指按在賀硯南的手腕上,專注地感受着他的脈象,眼神中滿是探究。
賀硯南偏過頭,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她的手溫暖而柔軟,輕輕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也不知道讓賀父賀母感到放心還是不放心,賀硯南雖然上高中的時候混,和同齡人比起來可以說是不務正業,幾乎什麼出格的事都幹過,但唯獨在男女交往上沒有越矩過。
但是這點,隻有賀硯南自己清楚為什麼。他總是認為,玩是他一個人的事,兄弟之間該幹嘛幹嘛的都好相處,若是非得再加一段剪不斷理還短的關系,他真是會感到頭疼。于是雖然知道自己長得不差,條件也不差,他也不會主動招惹是非,即便是遇到一些比較執着的女孩,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此刻,面對窦沅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别扭與尴尬。于是,他毫無風度地将手臂抽了回來,身子微微往旁邊挪動了幾寸,正色道:“我沒事。”
行醫之人,最不喜歡遇到不配合治療的病人。窦沅本就因為林招星的緣故,對賀硯南多了幾分關照,沒想到對方卻不領情。她輕輕撇了撇嘴,站直身子,話語中帶着一絲嗔怪:“你是沒事,林招星和林爺爺費了好大勁,才把你從山上扛下來,可真是要了老命了。珍惜生命吧,弟弟。”
說完,窦沅将雙手抄在白大褂的兜裡,聽到外面有其他病人呼喚,便掀開簾子,快步離開了。
賀硯南沒見過脾氣這麼大的女孩,皺着眉看着窦沅逐漸遠離的背影,欲言又止。
“窦沅從小就跟着她父親學習醫術,見不慣不配合的病人。這是她家的診所。”林招星拉過一張凳子,在賀硯南面前坐下。他坐姿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神專注地看着賀硯南,好像說了這話就沒有下文了。
賀硯南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而誠懇:“不好意思啊,吓到你們了,我也沒想到自己會中暑。”
提到這個,林招星的火氣又冒了上來,但想起剛才自己說話的沖動,他強忍着情緒,語氣稍微緩和了些:“你是不是高一入學時後把軍訓逃了?”
“啊?”賀硯南一時沒反應過來林招星的話,連忙辯解,表情十分無辜,“怎麼可能,我高一的時候還是我們班的軍訓班長呢,還得過軍訓标兵的那種。”
軍訓标兵……
林招星啞然失笑,他看着賀硯南那被曬了半上午就通紅的皮膚,以及脖頸處大片被曬得過敏脫皮的皮膚,忍不住吐槽道:“那可真夠‘水’的。”
“……”賀硯南心中泛起一陣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林招星變了。以前的林招星,對他而言就像一座冰山,又似銅牆鐵壁,難以靠近。可如今,林招星和他說話時,眼神中多了許多溫度,仿佛冰川開始融化,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拉近。
這種變化,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那什麼……林爺爺呢?”賀硯南忍不住探着頭四處張望,卻發現床簾未遮擋的地方,外面坐滿了因各種原因打點滴的男女老少,卻不見林爺爺的身影。
“現在下午5點。”林招星特意強調了時間,“老爺子有高血壓,看你當時那副氣遊若絲的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我不想讓他擔心,就讓他先走了。”
“哦,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