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雙唇緊抿,閉上了眼。
她在努力壓抑着自己幾近失控的情緒,胸口的起伏還是愈發劇烈起來。
問題就在那個擁抱上。
那個臨别時,春禾給她的擁抱。
春禾佯裝親昵,讓她再一次放下防備,又在這時,偷偷取下了她的簪子。
難怪她心虛地将手背到身後,眼神躲閃……
阿蘭心中五味陳雜,想不通為何自己的善意總要被人反複踐踏,百般利用。
滿腔憤懑無處發洩,她徹夜未免,第二日天尚未破曉,便出發去尋春宏達父女。
那簪子于她如性命一樣重要,無論怎樣,都要找到。
此時殘夜猶存,四下一片朦胧,阒然無聲。阿蘭打聽了他二人的行迹,提了盞燈,就這麼坐上去往青州的馬車。
驟然一聲清脆馬嘶,劃破白蒙蒙晨霧,接着車輪“吱呀呀”響起,緩慢轉動起來。
一路很是途颠簸,走着走着,忽聽馬兒凄厲鳴叫,蹄聲越飛越遠,而車廂猛地一震,歪斜着停下了。
阿蘭毫無準備,被重重甩在木質的廂壁上,眼前是天旋地轉。
等暈眩稍有緩解,阿蘭小心地向外問着車夫:“這是怎麼了?”
車夫早跳下了車,聞聲趕忙過去,将她扶了出來,無助道:“真是對不住姑娘,這馬突然瘋了似的,脫了缰繩,害得車撞在樹上。”
“姑娘,咱們今日可能走不了了。”
天邊有了日出的迹象,泛着半圈鵝絨扇子一樣的灰白光暈。
阿蘭下意識朝着林葉紛飛的地方看去,隻見那馬飛奔逃竄之餘,反複瞪踢着後腿。
定睛細看下去,隐約發現馬腿上橫插着一支短箭。
這才驚覺此事蹊跷,是有人故意作亂。
車夫還沒迷糊過來,在她旁邊叽裡咕噜賠着不是,阿蘭一句都聽不進去,四處尋望着,呼吸停了一瞬,迅速對他說:“快走!”
話音未落,她便匆忙轉身,向來時的路跑去,車夫茫然愣在原地,終于反應過來,也慌慌張張地跟着跑起來。
才跑沒多遠,果真閃出一道黑影來,将他二人去路攔住。
阿蘭猛地收住腳步,警惕着看着來人,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
那人黑布蒙面,隻露出一雙細而小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們。
雖辨不清他身份,但見他手上握着把尖刀,刀刃還染着幹涸的棕色血迹,顯然不是什麼好人。
車夫吓得往後退了幾步,一邊說着:“這位好郎君,咱們有話好好說,别把這種東西對着我們,很危險的……”
山匪瞪他的眼睛壓成一條黑縫,看着越發兇惡了。他緩緩拿刀朝他二人揮了揮,逐步逼近。
車夫站在阿蘭身後,離他尚有距離,此時雙腿控制不住地打顫,偷偷轉頭望了周身一圈,心曉這山匪大概是獨自一人,突然升起了僥幸。
猶豫過後,他咬了咬牙,選擇去賭一把,指着山匪身後,大喊一聲:“有金子!”
想來山匪之所以淪落為山匪,也是因為頭腦不靈光。這一下子便着了人家的道,立即轉過身去瞧。
趁此機會,車夫嗷嗷叫着,跌跌撞撞跑走了。
山匪被他叫聲喚醒後,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轉回身就要去追。
本不想放過那狡猾的車夫,但又突然頓住腳步,生怕阿蘭也跑了。衡量之下,還是選擇守住看起來勉強比那窮酸車夫多些油水的阿蘭。
阿蘭離他的刀尖不過咫尺距離,隻極輕緩地往後步步退着,不敢有太大動作。
她試探着問道:“你想要什麼?”言語間,甚至能清楚聽到自己氣息的流動聲。
山匪也不多啰嗦,直接提出要求:“我要錢财,要寶貝。”
“你瞧我身上,哪裡有值錢的東西?”阿蘭無奈攤開了手,讓他自己找尋。
她可并未說謊,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那蘭花簪子,如今也丢了。
山匪把她上下打量之後,把刀又逼近了一寸,阿蘭剛想後退,卻聽山匪吼道:“不許動。”
随後把刀尖抵在她脖子上,恐吓着:“若是交不出,小心我真要了你的命。”
生死時刻,阿蘭似乎感知不到痛意,隻覺得有一滴溫熱的液體從頸上皮膚緩緩滑落,下意識用餘光一看,發現白色的衣領已被染紅。
她那麼奮力地活着,如何能甘心就這樣被山匪劫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