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可憐,”孟文芝揚眉輕歎一聲,目光流轉,又看回阿蘭,才發現談話間,她的耳朵已從尖紅到了尾,便道,“我看今日店家似乎無心經營了,不妨與我出去走走,再撿一枝與它做個伴。”
阿蘭下意識想要推脫:“一枝便罷,兩枝長須似的,好不張揚。”
話落,又覺自己像是故意作對,有些可笑,急忙找補:“是我雅趣未通,”接着挪動了櫃台上的這瓶,向他滑過去,“你若喜歡,抽這裡的過去吧。”
孟文芝惱她一向靈光,這時怎成了木頭,看都不看那瓶,對她說:“這裡三枝,已做了一家子,你也忍心拆散。”
這句說罷,擡手去尋她撫在瓶子上的手,一把牽住了她的腕子,不再有分毫猶豫,邊邁步前行,邊道:
“走。”
至于他為何如此固執,原因除了剛知曉自己住處的院牆外有棵極美海棠,想與她共賞一番,更有他們兩家距離甚遠,這麼同行走上一遭,能相伴不短時間。
他心中玲珑算盤打得響,阿蘭聽得出,也是甘願配合的。
兩人一路互相協調,漸漸地有說有笑,心情越發明媚歡暢。
孟文芝專找些旁蹊曲徑,人既少,路又長,有些地方自己都不甚熟悉,卻硬是繞了出來,回到正軌。
走了許久,阿蘭見到他所謂的那棵海棠樹,第一句話帶着喘:“終于到了……”
“是啊,”孟文芝看着自己家的院牆,心虛扯謊道,“這裡偏僻,不好找。”
“不過真的很漂亮。”阿蘭恢複過後,直起了腰身,滿目欣賞。
二人站在樹下仰頭觀看,海棠花仿佛團團雲霞聚在樹上,绮麗非常。
孟文芝在她身旁,負單手而立,偏過頭問:“喜歡哪一枝?”
阿蘭認真挑看,雙目左右逡巡,終于擡手向頭上指了指,轉眼看他:“這枝開得好。”
她讓出位子,孟文芝随之走來,探出兩手,一隻攥着裡面那端,一隻掐着外面那端,用力時樹形搖動,飄了些葉子下來。
“等等!”阿蘭突然叫住他。
孟文芝回頭看,見阿蘭臉上神色已不似剛才那樣開心。
她探手在胸前,輕聲說道:“我瞧它長在樹上才是最好的,還是不要動它吧。”
說得在理,這春時的花草樹木最惹人憐愛,孟文芝再仰面一看,也覺得生生折下太過殘忍,便松了手,可惜長袖臃腫,不可免地剮蹭了些花朵下來。
直到那枝彈回繁茂樹中,阿蘭才再次莞爾。
孟文芝從樹下撤出,遠觀它完整的形貌,阿蘭也跟着退了幾步,站在他斜前方仰起了頭。
頭上竟落了一簇海棠花,一朵綻放着,旁邊帶着兩個花苞,在她烏發上搖搖欲落。
孟文芝上前,正欲伸手為她摘去,阿蘭察覺到頭頂有東西觸碰,仰頭朝天看去,那簇海棠蓦地順她後腦滑落,他摘了個空,卻用另一隻手接住了花。
一番動作下來,兩袖掀出了薄風,阿蘭這才轉身,乍見他掌心上托着一小簇花,變戲法似的,面上多少有些驚奇。
孟文芝聳肩,含愧而笑:“許是剛才被我無意蹭掉的。”
既然已經落了,就為它再找一處好地方呆着。孟文芝把花捏起,往她額角的頭發上插去。
這會兒僅僅是比對着,就分不清是人襯花,還是花襯人了。
剛安置好它,兩人相視一笑,正各自歡喜着,卻忽然聽遠處傳來一聲:
“偷花的小賊,你還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