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月一旦放開了就是個鬧騰性子,知曉景姚不會怪罪她更加活潑起來,得知了點大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跑回來告訴景姚了:
“方才奴婢聽見後宮裡來的消息,太子親自下令送德壽宮的太後娘娘去了西苑行宮休養。”
西苑行宮?
這地方可在上華城西郊,是六個行宮裡離皇宮最遠的。
“這下可算安心點了。”枝月長呼一口氣,景姚想想也是,若宣太後還在宮裡,那指不定還要給她找多少麻煩。
那看來這件事是……司裴的手筆。
景姚記起前世她回宮以後确實沒怎麼見過宣太後,隻知道她是出宮休養了。看來兩世司裴的做法都是一緻的,發生的事也暫時沒有大偏差。
“小姐您不知道,前夜奴婢和薄月姐姐都擔心死了……生怕您真被太後娘娘帶走了,一直哭到早晨門突然來了!原來是太子殿下把您接回來了,那時候奴婢心裡别提多開心了!”
枝月小嘴叭叭的,圓圓的眼睛一眨一眨,生動形象地描述着當時的畫面:
司裴穩穩地把她打橫抱在懷裡,景姚睡熟了懶倦地窩在他頸間。太子殿下垂眸望着懷中人,眼神裡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
枝月想起那畫面都忍不住羞赧地捂着臉,薄月站在一旁小心觀察着景姚的表情。
雖然景姚經過此事後從醒來到現在都對留在東宮的态度表現溫和,但她擔心景姚還是不想聽見關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見枝月越講越多,輕咳一聲提醒:“枝月,你是不是有活沒幹完?”
“啊?哦!”枝月一拍腦門,“小姐您先看書吧,奴婢還要去掃地呢。”
景姚低笑兩聲任她去了,薄月見狀安心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枝月說的那些事情,景姚現在聽來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她差點忘了,那個一直追着她不放的家夥還是外人眼中冷漠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太子殿下。
這樣的人為情所困,當真是很有趣的畫面。
若困的不是她就再好不過了。
景姚合起手中的書,目光不經意瞥過窗外的風景。
東宮裡也有一片花園,就在她寝宮後面。
景姚突發奇想要去裡面逛逛,并讓薄月不必跟随。
三月份正是百花盛開之際,花園裡亦春色滿芬芳。梨樹并不适合栽種得離住宅太近,所以選在最外圍種了一圈。
景姚循着梨花香走過幽幽小徑,一直走到了梨樹下。
而今花期伊始,樹上才剛是些純白花苞,鮮有開花。但那清新的香氣四溢,讓景姚在吐息中尋得了片刻甯靜。
她手指摩挲梨樹樹幹的紋理,記憶不知怎麼随着出神的思緒飄到了九歲那年。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宮宴上大人們觥籌交錯,王公朝臣們相互阿谀奉承,夫人之間則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密話。
景姚自是不管這彎彎繞繞的,她不喜歡繁文缛節的宴席。而且就算她有興趣,大人們也不會讓一個小孩子多嘴。
好在今日的菜品還算是不錯,景姚自顧自地嘗了幾道便放下了筷子。
在宮裡吃飯大多是走個形式,自是不可能像在家裡一樣毫無顧忌地吃個肚兒圓。景姚身為國公府大小姐,這點規矩還是懂得的。
景夫人見她坐在席位上無所事事,索性打發她去外面玩。
“景夫人,姚姚出落得真是水靈啊!可有考慮過婚配之事了?”
“唉喲人家景小娘子才多少歲喏!你這麼着急替你兒子說媒!”
幾個夫人相互調侃着,景夫人抿了一口茶,笑容恬靜:“姚姚年紀小,還是等日後再說。”
景姚出了宴廳的門,無所事事地在宮裡閑逛,約摸着後花園的桃花此時應當開了,急忙拉着侍女往那邊走。
宮中有一整片的桃花林,旁邊是梅林和杏花林,還有許多她認不得的花。也是,宮中花朵實在太多,賞也賞不完。
今日為了應春日宴的景,嬷嬷特地給她穿了一身粉藍色羅裙小襖,她年歲小,皮膚嫩白看着活像一支小花蕊。
小景姚在宮中尋尋覓覓,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
不知何時環顧四周,發現居然和侍女走散了,景姚心下慌亂,不知怎麼地竄進了一片沒來過的林子裡。
這樹上開的花是純白色的,景姚少見白花,迷路心裡本就害怕,不知又想到什麼東西她連忙撒丫子随便往一個方向跑去。
直到被腳下不知道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景姚驚叫一聲:“啊!”
她整個人猛地砸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那人倚着樹幹休憩,景姚顯然是直接摔他懷裡了。
“嘶……”少年的抽氣聲離她很近,呼吸時胸膛的震動都清晰明顯。
景姚微微擡眸,對上他情緒不明的眼神。
有點生氣,又有些無奈的感覺。
“…抱歉!”景姚猛地從他懷裡跳起來,面前的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眼神淩厲,一張臉更是精緻得充滿冷峻。
“你是誰?”他的語氣算不上是好,反帶着刺人的意味。
景令伊努着嘴雙手環胸:“本小姐是景國公府的大小姐,景姚景令伊是也!”
她嘴巴翹得老高,似乎是在告訴面前的少年,自己可不是一般人。
“哦,原來是你啊,我聽說過。”少年微微一笑。
他長相俊美,景姚極力掩飾自己粉紅的臉頰,開始蠻不講理:“你又是誰?在樹底下故意絆倒我,要害本小姐是不是?”
“小姐?”好不容易追過來的侍女想要過來查看自家大小姐安危,對上少年的目光忽然膝下一軟:“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景姚猛地想起,這似乎是母親提起過的……皇後姨母和皇上的嫡長子司裴,自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是宮裡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貴的人。
她頓時慌亂起來,她這冒犯了太子殿下,會不會惹上麻煩?!
司裴搖搖頭,蒼白的臉上透着幾分可憐:“我沒有要故意害你,我隻是在樹底下歇息。”
景令伊一張臉憋得通紅,她支支吾吾講不出話來。反駁的話是不敢再說,想道歉又覺得别扭。
司裴樂得看她吃癟的樣子,他聽說過景家這個百般受寵的女兒,比他小了四歲,論起來還算是他的表妹。
今日一見的确還是少女心性,有些任性刁蠻在身上的。
“太子表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景姚思考好半天,終于想出來一個新話題。
她剛剛在宴席上也沒注意到這個家夥,明明這樣的人該是全場矚目才對。
司裴歎氣:“宴席不歡迎我,我隻能一個人呆在這裡。”
“啊…”景姚頓時覺得他可憐極了,這麼熱鬧的日子隻能一個人躲在這裡睡覺,可能現在都還沒有吃東西……
“那你餓不餓啊?不然我偷偷帶你去禦膳房吃點吧?”
司裴不去春日宴确實是因為席上有人不歡迎他,他更是懶得應付其他人的僞善嘴臉。
若是他說一聲餓了,自然有無數人忙不疊地給他呈上來自五湖四海的珍馐美味。
但此刻,他看着面前好像真的要帶他去禦膳房偷吃的笨丫頭,破天荒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