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前兩日睡得多的緣故,今日一早天光微微亮時景姚便已悠悠轉醒。
薄月仔細小心地服侍着主子晨起洗漱,枝月領着人布好早膳,景姚呆愣地吃完一碗鮮肉粥,兩眼緊盯着角落的琉璃燈架。
這是景姚的一個小習慣,偶爾陷入發懵狀态的時候兩眼就會無意識地盯着某個地方。
偏生她表情看着并無發呆的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琢磨些什麼心計。姑姑景貴妃曾經說她就是一副精明樣卻有個笨心腸。
雖然昨天話說開了,但薄月還是有些心生膽怯,謹慎地撤下了桌上的碟子。
她的動作也驚醒了出神的景姚,她又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怎麼把這個忘了……”
景姚喃喃自語。
“您說什麼?”
聽見薄月詢問的聲音,景姚頓了頓問道:“司裴在哪兒?”
西京朝三天一早朝,今日司裴不必上朝,隻需去文卿閣和幾位大學士共議政務再批些奏折即可,有急事需要上奏的官員也可自請進宮面見太子司裴。
薄月垂首:“時辰尚早,太子好像還未出發去文卿閣。”
言下之意,娘子您有事趕緊趁這個時候去吧。
司裴人在寝殿,景姚思來想去,還是起身出去了。
枝月踮腳望着景姚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悄悄靠在姐姐薄月身邊:“感覺小姐自诏獄回來以後對殿下更上心了些?”
薄月曲着食指敲敲小姑娘的額頭,這就不是她們該想的事情了。
“幹活去吧。”
枝月努着嘴揉揉額頭:“知道了。”
兩人的寝殿隔得并不遠,景姚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司裴寝宮外。
路上光顧着跑過來,如今真到了門前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守在外面的侍衛見來人是景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攔。
邢楓慣例是要護送太子司裴出行,适才也到了門外。
“景娘子?”
邢楓昨晚并沒有随侍在司裴身邊,不知道他們用膳時發生了什麼,此刻見景姚出現在太子寝宮外,不由得有些驚訝。
“邢統領!”
景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邢楓既來了直接問他不就好了?
“我來原本是想問關于那晚那把匕首的事情……”
當時太醫帶回去查上面殘留的毒藥了,還不知查出什麼結果沒有。
前世司珏說過這是西域帶來的一種極其難解且罕見的毒藥。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太醫院說還在查,匕首上這毒來自西域,太過罕見,他們翻遍了古籍還沒找到。接下來準備派人到西域諸國探訪看看。”邢楓歎了一口氣,“不過萬幸的是,太醫說此毒暫時不會發作,太子身上也還未見什麼病症。”
“此毒長期潛伏,一時半會兒顯露不出來的。一旦毒發……”景姚是見過這毒威力如何的,如今想來還是陣陣後怕。
她細眉微蹙:“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仔細查查這匕首的來曆吧,看看是在哪一環被動了手腳。”
邢楓不解:“匕首是殿下命親信從西域帶回來的,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不過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有毒的?你對此事知情?”
景姚就知道一說這個難免将疑點扯到自己身上,她有些無奈:“我……不算知情。硬說怎麼知曉……我之前夢中見一仙人,他說的。”
“仙人?”邢楓面色一言難盡,他是不願意懷疑景姚的,因為她好像真的不怎麼聰明。
“不過我倒是可以給個方向。”景姚環顧四周,示意邢楓借一步說話,“司裴久不繼位,朝中還是有人虎視眈眈的。”
“皇上膝下子嗣薄弱,晉王已被處置,剩餘兩名皇子皆年幼,會是誰?難道是譽王爺?”
譽王爺是皇帝的十五弟,司裴的小叔叔,比司裴大不了幾歲。景姚記憶中那是個淡泊名利的主兒,完全沒插手過朝政。
“有的人你可能不會懷疑,但不得不小心。”
景姚一臉神秘,邢楓面無表情,他看景姚這句話說她自己是正合适。
邢楓半信不信地點頭,景姚囑咐完便準備打道回府,未成想寝殿大門這時打開了。
“诶喲,是景娘子呀。”
熟悉的帶笑聲音響起,景姚眨眨眼睛不知如何應對這位總是笑眯眯的明公公。
明公公在宮中待了這麼許多年可謂是十足的人精,看見景姚在這兒也不意外,也瞧得出景姚是為何而來,側身迎她進去:“景娘子來得正巧,殿下在裡頭呢。”
若是換作前世目中無人的景姚必然就不管不顧的走了,但這一世她已知道東宮裡的人并沒有惡意,就不大好那麼嚣張了。
而且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明公公這樣明媚的呢!
景姚見他擡起的手臂,硬着頭皮進了司裴的寝殿。
明公公并沒有第一時間通報給司裴,殿中還是靜悄悄的模樣,隻有裡間有侍女的腳步聲。
看來司裴不僅在,而且是剛起床。
端着銅盆出來的侍女剛要跪下請安便被景姚制止了,她搖搖頭,繼續往裡走。
景姚放輕腳步,透過金框花鳥圖紋的屏風朦朦胧胧地看見一個正在更衣的身影。
青年身姿挺拔高挑,身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即便是在影子裡依舊可見一斑。
她看得出神,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來了怎麼不說一聲?”
青年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景姚吓得退後兩步想轉身離開,卻被他叫住:“等等。”
“你不是來見我的嗎?”不知怎的,景姚莫名聽出一股委屈的情緒,尤其他還追加了一聲“姚姚”。
景姚穩住心神,語氣自然:“我來看看你傷恢複得如何,看來不錯,我先走了。”
“嘶!”
她剛要走身後便傳來一聲忍痛的悶聲,“怎麼了?”
“……傷口……好疼……”
畢竟是自己捅的刀景姚難免心中愧疚,聽他這麼說也顧不上什麼害羞,急忙轉身快步到他身邊查看傷口。
果不其然傷口處正源源不斷溢出鮮血,将純白的繃帶染得殷紅。
“來人!快叫太醫!”
侍女領命出去了,景姚擔心得眉頭緊皺,還未等她問昨天還好好的今早傷口怎麼會突然崩開,肩上忽然一重。
司裴竟有些要暈過去的模樣,景姚心中猛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會不會是提前毒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