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同潮水一般包裹四周,寂靜的山林裡隻有交錯的呼吸聲和慌亂的腳步聲。
景姚時不時回頭看着身後即将追上來的山匪,心中的恐懼亦如翻江倒海一般吞噬了她的心智。
為她開路的是左元武給她留下的一隊士兵,但敵不寡衆,山匪人太多他們也隻能四下逃竄。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景姚的體力愈發難以支撐下去。就算士兵背着她跑恐怕也無濟于事,還是會被追上。
身旁士兵一言不發,将景姚身上的紅色外衣脫了下來。
“你做什麼……”
那青年将衣服披到自己身上:“小姐,多有冒犯,千萬别出聲!”
“啊?”
天旋地轉之間,景姚已經被他一掌推下山坡,他們幾人就繼續向前跑去。
因着距離和光線,山匪再追上來的時候隻看見那邊跑動的一抹紅,想都沒想立即跟了過去,完全沒注意到已然滾落到灌木叢裡的景姚。
等到腳步聲離得遠些了,景姚才敢大口喘氣。山坡和灌木叢中多有短刺尖石,她結結實實滾了一圈身上多了不少細口子,疼得她直抽冷氣。
腿上被刀割破的傷口愈發嚴重,景令伊隻覺得渾身都脫了力,想爬起來手腳卻動彈不得。
“左元武……”四周寂靜無聲,景令伊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又怕聲音把山匪引回來,她隻能默默地閉上嘴。
她幾乎要絕望了,嘴裡喃喃道:“司裴……”
景姚莫名其妙地在這時候想起司裴,甚至心裡隐隐有些後悔。
要是她沒有從東宮逃出來就好了……這樣她就不至于淪落這步田地。
不對!
景姚伸手用力地抓緊地上的小草,如果不是司裴關着她,她也不會拼了命、就算捅了他一刀也想要離開……更不會遇見這些事。
所以這一切說到底還是司裴的錯!
這樣想着,景令伊心裡果然好受多了。
隻是她越安靜,身上傷口和骨骼錯位的疼痛反而愈發清晰。
她躺在地上感受着每一寸肌膚的炙痛,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恐懼如潮水一般侵蝕着她。
灌木叢遮擋了光線,四周陰暗一片,景姚心中的絕望愈漸擴大。
忽然,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音,似乎是什麼小東西在向她靠近。
草叢中能出現的東西并不難猜,無非是些蛇鼠蟲蛙。景令伊用餘光小心翼翼地巡視周圍,既害怕看見,又害怕什麼都看不見。
耳邊的動靜越來越大,聲音越發清晰,景令伊遲來地感到恐慌,隻能閉上雙眼阻止自己亂瞥的目光。
是蛇?還是青蛙?
此刻她渾身的皮膚毛發都變得極為敏感,仿佛碰到的每一樣東西都可能是那些惡心的玩意兒。
思維的高度緊繃在她右手觸到那一絲微涼時達到了頂峰,景令伊條件反射似的擡起了右手。
她想爬起來,但身上的劇痛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景令伊疼得滿臉冷汗。
右手将要落回去的那一瞬,忽然被一隻幹燥溫涼的大手握住。
景姚終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臉,她劫後餘生似的又哭又笑,下意識将手搭上他的脖頸,男人俯身抱起她,動作輕柔。
“找到你了。”
——
在十七歲生辰宴出逃的景大小姐又被接回了東宮
漪蘭殿外,左元武一直在此地守着。他的手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佩劍,一言不發。
“左元武。”司裴看他目光呆滞魂不守舍的樣子微微蹙眉,“走吧。”
“是。”左元武連忙跟上,他方才一直在想怎麼跟小姐道歉,此次的事情說到底大部分責任在他。
若不是他臨時有事離開,讓自己的副手去保護她,或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現在又被司裴找回來……不過也好在是被司裴找回的。
太子殿下早就知情,自己或許是難逃一死。
“左将軍還未娶妻吧?”司裴故意露出自己手上那點不小心蹭到的胭脂,那是方才在景姚床榻前特地蹭下的。他意有所指,“有屬意的女娘了嗎?”
左元武眸中閃過微不可察地慌張,司裴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盡管說,左将多次立功,這次又帶隊找回姚姚,本宮定要為你指樁好姻緣。”
左元武看着他手上的胭脂,腦海中隻閃過一個人的面容,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司裴此刻也是故意在點他。
“回殿下,臣還未有心上人。”怕他真的要給自己指一門婚事,左元武單膝跪下:“殿下根基未穩,國家還未安定,臣不敢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