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軍如此忠心大義,本宮心甚慰。”司裴了然一笑,“正好,西北南側此刻深受狄戎之害,本宮要派人去好好整治整治邊關。文臣已經選定,至于武将……本宮想沒有人比左将軍更适合。”
司裴說罷,拍了拍左元武的肩膀。他的嘴角帶笑,溫和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隻一眼,左元武就明白了,司裴什麼都知道。
“能為太子殿下分憂,是臣之幸事。”左元武行了個大禮,頭伏在地上不敢擡起。
司裴淡淡道:“那就…有勞左将軍了。”
左元武步履匆匆地往宮門外去了,剛好和邢楓打了個照面。
“殿下,這個關頭派走左元武……沒問題嗎?”邢楓有些擔心。
司裴眸光下斂,看不清情緒:“無關緊要。不過,讓人盯着他點。”
——
養了半個月以後,景姚傷勢漸好,也能出門走動了。
東宮有一片後花園,而且恰好離她的寝宮不遠。園子池邊有許多柳樹遮陰,她眺望波光粼粼的湖景,春日豔陽照耀着每一寸花苞,景令伊已經好久沒見過這樣好的春景了。
先前在東宮裡她總是在房間裡閉門不出,誰也不見,而今才算第一次走出來。
去年春天,她還在上華城桃淵府裡和兄弟姐妹們一同賞過桃花,那時春光正好,歡歌笑語充盈整個宴席。
隻不過如今已是暮春,早已過了桃花盛開的時節。
而身邊故人亦已不在。
她感歎桃花落盡,枝條已經抽了新芽。枝月卻以為她是想看桃花,于是笑着搭話:“奴婢聽過白居易有一句詩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說不定這會兒哪個山頭上的桃花還在開着呢。”
見景令伊臉上露了笑容,枝月繼續出主意:“小姐想看可跟殿下說一聲,殿下他肯定會立刻帶您去看的。”
“…罷了。”景姚斂了笑容,“也沒什麼好看的。”
她轉身剛要走,卻瞥見不遠處一張熟悉的臉:“诶,你們兩個怎麼在這兒?”
這不是左元武之前派給她的兩個副手嗎?他倆沒死!?
未等她高興多久,其中沉默的士兵擡了擡頭盔的邊沿,看見是景令伊立即單膝跪下行禮:“見過大小姐。”
另一邊先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左将軍離京,我們來幫他對接東宮守衛的一些事宜。”
說罷,他微微歎了口氣。
景令伊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你說什麼?誰要離京?”
誰允許左元武離開上華城的!
他是自願的嗎?他要去哪兒?什麼時候出發、去多久?還會回來嗎……
一時之間景令伊竟不知道自己要先問哪個問題,焦躁的情緒彌漫了她的整個大腦。
最後還是那個沉默的小哥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全部:“是太子殿下派左将軍去西北平亂,歸期怕是難說。但是出發的日子已經定了……”
“什麼時候?”沒等他說完景令伊已然追問着打斷了。
士兵臉上帶着幾分隐忍的悲憤:“就是昨日…将軍昨天一早就已經出發了。”
……
左元武深知太子對他有所戒備,太子懷疑他的忠誠是否有動搖,這可能也關系到景姚的安危。
為了不節外生枝,為了完全地讓小姐撇清這層關系,他此時立即離京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如此匆忙的代價也很清楚,就是他甚至不能在臨行前再見景姚一面。
“将軍,前面是驿站,要歇歇腳嗎?”
副将的聲音打斷了左元武的思緒,他恍然發現,隊伍已經出了上華城幾百裡了。
他回頭望了望上華的方向,即便已經什麼也看不見。
左元武回身應他:“停下吧。”
剛停下馬車上的那位大人便忙不疊地下來走動,直說自己腰酸腿疼。
左元武笑笑,此去西北路途遙遠,現在才走了不到六分之一,接下來可有他受的了。
那官員帶的女眷也是面露難色,嬌滴滴地伏在郎君懷裡抱怨。
倚靠在驿站榕樹下的左元武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那枚隻有一半的玉佩,輕輕貼在額心。他惟願,身在東宮裡的景令伊能夠一切安好。
臨行前他也留了自己的人手在宮中,隻盼能照應幾分。
司裴此人心思太過深沉,自己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不過……他總有一天會回去再見到小姐的。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