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蘭殿内安靜了好一瞬,聞人錯站在原地凝視面前人許久直到旁邊左元武一聲輕咳,開口說話:“殿下。”
聞人錯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神态有多失禮,他雖說是個狂放粗犷的武将,但畢竟世家出身基本的禮儀還是懂得的。
左元武拱手作揖:“臣特來向殿下拜安,若殿下沒有别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司裴就等着左元武自己說走,如果可以的話他壓根都不想讓左元武見到景姚。
“既然這樣,左将軍先請回吧。”
既然是左元武自己要快點走那就不算他趕人了。司裴心情大好,悠然擺手讓他離開。
“是。”
左元武剛想退出去,視線突然掃到一旁的聞人錯身上。
司裴和景姚的目光自然被吸引過去,聞人錯隻能看見景姚的姣眉翠目,那雙瑞鳳眸實在美得動人,讓他挪不開眼。
被注視的景姚還沒遲鈍到看不出聞人錯這股莫名其妙情感的程度,十成有九成的可能是這小子對她見色起意。
景姚隻覺得頭疼。
說實話她自打那天玉山書局的事情之後就完全把這号人物抛之腦後。要不是他今天真的找上門來,她真的不記得自己還招惹過這位人物。
前世她壓根沒見過聞人錯,隻聽說過這個人和司裴政見相左,和太子一黨很合不來。
司珏起兵的時候沒聽見關于聞人家阻擋叛軍的信息,景姚猜着聞人錯應該是帶着整個聞人家投靠了司珏。
比起支持一個上台後極有可能會大肆清算自己家的敵對黨太子,或許扶持一個一無所有的皇子登上帝位對聞人家來說更有利于鞏固家族的地位。
想到這兒,景姚對面前毫不掩飾那股目光的男人又多了幾分厭惡。
她對前世直接或間接造成東宮血夜的人都不會有一絲好感。
景姚轉頭靠在司裴胸前,雙手環上青年精瘦的腰肢,似乎壓根不在意這裡還有外人,隻閉着眼撒嬌:“我累了。”
看見這一幕,左元武低垂着頭,快步退出了漪蘭殿。
溫香軟玉忽然入懷,司裴感到猝不及防的同時隻覺心下狂喜,餘光瞥見呆若木樁的局外人還定定站在原地,頓時不甚開心:“聞人将軍可還有事?”
聞人錯在驚愕中反應過來,他語氣鎮定呼吸卻難掩急促:“臣是想親口向景娘子道歉。”
他這借口實在是爛俗,但景姚還是大發善心地扭頭看向他。
從聞人錯的視線看去,她整個人懶倦地依偎在司裴懷裡,男人的手臂堪堪半圈就能把她的盈盈細腰箍緊……
他不敢再多想:“那日誤會了你,是我的錯。”
“啊哈哈哈……”少女喉間傳出一陣清靈笑聲,宛如夜莺般,她稍稍擡起頭看向聞人錯:“我還當是什麼事,那日我便說了此事我不會放在心上。聞人将軍有心了,禮物我便收下,你的道歉我也聽到了。”
景姚眉眼帶笑,卻莫名露出些許冷意。
那撲面而來的疏離感似乎在告訴聞人錯:笑容的主人正強裝和善,并不想看見他。
希望他識點相趕緊離開。
“一些薄禮罷了,景娘子不計前嫌願意收下是臣的榮幸。”
聞人錯這時候完全沒有之前對她和方才對司裴的那股子傲然勁兒了,變得謙遜不少。
似乎是在最後竭力想給景姚留下點好印象。
“殿下,臣先告退了。”
轉向司裴的時候聞人錯态度又變得冷淡異常,傲氣十足。
景姚踮着腳看他離去的背影,司裴心裡泛起陣陣酸意,強行雙手捧着景姚的臉将她的視線轉回自己身上:“别看他了。”
景姚火速拍開他的手:“摁到我臉了,松手。”
司裴立馬松開手,景姚看他那副委屈又不敢說生怕惹到她的樣子隻覺得好笑:“沒怎麼看,我也沒有别的心思。”
她伸手拍拍他的臉頰,像是在逗個什麼小動物。
景姚今天在花園裡和左元武吹了很久的風,如今乍一回到溫暖的内廷,确實有點累了。
書桌旁設有暫時休憩的貴妃榻,少女慵懶地側躺在上面,有些好笑地看着一邊似乎草木皆兵的青年:“不必擔心,我不喜那聞人錯。甚至,算得上厭惡吧。”
司裴肉眼可見的表情緩和,心裡長松了一口氣。更是換上一副溫柔笑容:“姚姚讨厭他?為什麼呢?”
景姚看他那在心底幸災樂禍的樣子自己也笑了笑。她必不可能說出真實緣由來,故作埋怨:“這還用問嗎?他在書局裡那麼粗莽不由分說就和他弟弟扭打在一起,阿玟一個小姑娘在一旁吓得要死他也不知道體諒一下,還和我吵架。我肯定讨厭死他了。”
她還真沒瞎說,其實她心裡現在生氣也有一部分原因來自聞人錯的粗魯無禮。
“那你還收人家的禮物、說原諒人家了?”
司裴坐在一旁戳戳少女氣鼓鼓的臉頰,笑得卻無比縱容寵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女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往自己臉前帶,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太子殿下,你懂不懂?”
要是他都找上門了她還不趕緊諒解将事情翻篇,反倒繼續生氣,豈不是給聞人錯創造今後和她接觸的機會?
到時候他指不定要仗着這件事情來東宮“請罪”多少次呢,還能借此和她說上話。
聞人錯的心思都快貼到她臉上了,這些這麼簡單的道理他都不知道麼。
司裴聞言笑容加深,景姚頓時反應過來這小子的壞心眼。
“你故意的是吧?”景姚不擰他耳朵了,改成兩手一起捏他臉頰,“就喜歡聽這個?”
司裴被她捏得想笑卻不敢笑,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少女,認真地點點頭。
“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
聞人錯想什麼司裴怎麼會看不出,他隻是想聽景姚的回答罷了。
從那些話語裡,他能聽出她的态度。
司裴相信景姚是真的不喜歡聞人錯。
“小梨你心機好重哦。”
景姚搓搓他的臉洩憤。
司裴也不否認,隻是垂下眸子看着她:“我這樣多疑、心機深沉,姚姚讨厭我害怕我了嗎?”
他這句話,不像玩笑,而是看似嬉笑實際把自己的真心剖出來了。
看着他含笑卻帶着緊張的眼睛,景姚忽然覺得其實他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冷漠,不是真的喜怒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