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唳驚了一下，猛然擡頭，難以置信的目光落向餘歌，像是想不到一切能如此輕易，随即強烈的喜意湧上他眼底，讓他的雙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餘歌問道：“需要多少物資？”

何唳這才猛然回神，歡喜的眼神一僵，小心翼翼的開口：“我還有……幾個朋友，所以我們需要的物資量比較大。”

餘歌擡手，修長而瑩白的指尖落向一個方向，問道：“那邊等待的就是你的朋友們？”

何唳意外道：“您怎麼知道？”

餘歌的雙眸微微眯起，強化過的視力讓他能看到，那邊正亮着幸存者的精神力之光。

餘歌思緒轉了一圈，很快明白何唳等人為什麼這麼安排，眼前的青年看着青澀，但從他精神力的色彩來看，他已經覺醒了異能，而那邊的朋友們卻大多是普通人。

這些人恐怕也是走投無路，再不找到物資和落腳點很難度過今晚，才決定向餘歌求助，但他們不确定餘歌是怎樣的人，于是派實力最強的何唳探路，其他人則在一旁接應。

這樣如果餘歌待人和善自然最好，若餘歌不是好人，他們也來得及接上何唳一起跑。

倒是把末世之中，普通人該有的審時度勢用到了極緻。

餘歌沒有回答何唳的問題，而是道：“讓他們也過來吧，樓梯間畢竟不安全。”

何唳神色大喜：“您願意幫我們？”

餘歌颔首，理所應當道：“當然。”

何唳對餘歌深鞠一躬，歡喜的感覺從他身上洋溢出來：“餘歌，你以後就是我親餘哥。”

然後青年轉身拉開貓咖大門，對樓梯間的方向壓低聲音道：“都過來吧。”

餘歌看着他喜怒形于色的模樣，眼底帶出一點笑意。

真正讓餘歌決定幫助這群人的，是他們明知自己身處困境，也清楚貓咖裡沒有人，卻還是等到主人回歸後再求助，而沒有像很多人一樣，悄悄撬開屋門進行偷盜和掠奪。

經過土特産店的任務後，餘歌已經意識到，末世後的幸存者分為兩種。

一種雖然仍活着卻抛棄了人性，在餘歌看來，這樣的人本質上與喪屍都沒了區别，而另一種仍秉持着為人的準則，對于這樣的幸存者，餘歌是很樂意去施以援手的。

在何唳出聲呼喚後，很快便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然後貓咖中就站了……

足有二十多人。

餘歌忍不住看向何唳，心道你剛才說還有幾個朋友，原來這裡面的幾個竟是虛指。

之前餘歌也隻看到團幸存者的精神力發出的光，一級的視力強化讓他看不清人數，自然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多人。

何唳尴尬地避開了餘歌的視線，眼底浮現出緊張，似是擔憂餘歌看到這麼多人會後悔，事實上不止是他，走進來的人中大多數都神情不安，像是在害怕再被趕出去。

但餘歌看着這些鮮活而小心翼翼的、明明有着很大的人數優勢，卻還是等待餘歌的回答，沒有生出一絲掠奪心态的人時，心底卻浮現出愉悅的暖意。

這就是末世，生與死的抉擇撕開了僞裝，顯露出所有人最本真的模樣。

有像之前高大男人般令人厭惡的惡，也有如今這些人的純良。

真好啊。

餘歌和喪屍打了一整天交道，突然看到這麼多鮮活的生命，不由地微微彎起了嘴角。

人群中走出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眼前這些人大多十幾二十歲，看上去都還帶着學生的稚嫩，看向青年時眼底滿是依賴。

餘歌明白，這位青年大概就是這些人的領頭。

青年容貌清俊，身形瘦削，幹練與斯文兩種氣質在他身上融合，讓他頗有領袖氣場，隻是他的面色蒼白，走過來時的步伐似乎都有些發晃。

他禮貌地沒有靠得太近，帶着歉意對餘歌颔首：“很抱歉深夜打擾，我是馮橋，感謝您願意施以援手。”

餘歌擺了下手，免去沒必要的客氣，呢喃自語道：“給你們什麼食物呢……”

不少幸存者的眼睛都亮起來，所有人包括餘歌的目光都落向小蛋糕。

料理台上，正叼着個小蛋糕吃的殷風故愣了下，一雙藍眼睛瞪圓，尾巴毛都炸起來。

自從何唳出現後，殷風故就裝成普通小貓咪的模樣，也沒粘着餘歌不放，他不關心别的幸存者的處境，便自己叼了小蛋糕吃，沒想到卻突然間成為視線的焦點。

具體的說，現在少數人在看殷風故，大半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蛋糕。

殷風故忍不住叫道：“喵嗚。”

這是很純粹的一聲貓咪叫，但從餘歌到旁人都聽出了他的抗拒。

殷風故睜着漂亮的藍眼睛想，如果真讓這些人分享，那在二十張嘴面前，餘歌牌小蛋糕恐怕都不夠吃兩頓的。

殷風故從不否認自己是隻本性冷漠的貓，也從不遮掩自己對餘歌牌物品的占有欲。

因此在看到有人想分享他的蛋糕時，他毫不遮掩地表達出了拒絕。

但他也不會看着幸存者就這麼餓着，于是布偶貓的藍眼睛一轉，看向自己的貓糧小碗。

幸存者們的目光跟着移過去。

不少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情緒在自尊受損和饑餓所迫間搖擺。

然後一個女生的聲音響起，為他們盤點：“裡面有奶粉、凍幹、雞胸肉、生菜、蛋黃、還有雞湯……”

所有人：“……”

這一刻，至少有十幾個幸存者不由自主地對着貓糧咽起了口水，并發出源自心底的悲憤呐喊：

人不如貓！

看着這些幸存者情緒漸漸活泛，沒有了之前的謹小慎微，餘歌一笑，他擡手撓了撓殷風故的下巴作為安撫，同時對眼前的人群道：“和我來。”

他帶着這些人進入了土特産店，琳琅滿目的食物頓時映入衆人眼簾。

人群中響起一陣驚歎，餘歌道：“你們就在這裡休息吧。”

他視線掃過房間裡的食物，在腦中計算了一下：“這些夠你們吃十天的。”

何唳驚訝道：“餘哥，您願意把這些物資都借給我們？”

餘歌搖頭，卻不是否認這個問題，而是糾正道：“不是我把這些物資借給你們。”

他的目光有些深遠，陷入回憶，餘歌想起了冬秀，在末世降臨的時候，那位老婦人依舊願意開門，接納倉皇逃命的幸存者們。

如果她能知道自己沒獨享這些物資，而是分享給了更多人，也會高興吧。

餘歌眼底浮現出感懷：“是這家店的主人冬秀，将這些物資借給你們。”

餘歌聽到一片道謝聲與冬秀的名字連起來，很輕地笑了笑。

希望這些感謝可以沖散這間屋子中曾經的罪惡，也能讓冬秀尚未徹底消散的精神力感知到。

餘歌将手伸入兜中，觸及那枚小心保管的晶體，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那枚晶體似乎真的……

正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