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屋外仿佛兩個世界。
家屬樓隔音差,林尋關窗時聽到樓上陸續傳來拖凳子的動靜,夾雜着間或兩聲争吵。這種生活的噪聲帶給了林尋安全感。
林尋抿住唇,靠在窗邊掏出手機翻通訊錄,思緒往外飄。
是李華山嗎?
她扒開黏在額頭上的劉海,手指沿着窗戶邊緣無意識撫弄。
隻能是他了。中年男人,又恰巧是在李華山被學生舉報離職後,那個變态才出現的。所以,他是想報複舉報他的女學生?跟蹤之後呢,怎麼做?
林尋僵硬地轉過頭,凝視窗外的雨幕。窗戶倒影出一個安靜的女孩,眼珠漆黑,透着荒蕪的氣息。
她不後悔舉報他。
但報複來臨之際,她開始檢讨,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加隐蔽,更加安全。
樓上的動靜也停了,隻剩雨點噼裡啪啦打在窗戶的動靜……和打在傘上的如出一轍。
剛才的經曆曆曆在目,恐懼卷土重來,要将她淹沒。
不,不。
不再深想。
林尋重新把視線移回來,屏幕微弱亮光照出她驚魂未定的臉龐。
她手指下滑,先找個熟悉的人,先度過今晚。
天一亮,就去報警。
翻到那個最近存的号碼,那個為數不多被她劃為好人陣營的人。撥通。那邊很快接起,語氣明顯遲疑:“喂,你哪位?”
夜幕沉沉,林尋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哭訴:“叔叔,我是林尋,之前您給過我号碼……”
……
劉海揣着傘慌忙火急奔下樓,樓道的感應燈亮的速度都追不上他跑得快。下台階時腳一崴,傘差點杵上樓的人身上。劉海下意識道歉,感應燈正好亮了。
一擡頭,是容季。
劉海一愣:“小容?你才回來?”
他上下打量,容季沒拿傘也沒穿雨衣,黑色衣褲透濕,濕哒哒黏在他身上。劉海一着急,對小輩的關心覆蓋掉疑惑,手推着他上樓,催促:“趕緊回家洗澡換衣服,濕衣服穿久了要着涼的,出門也不帶把傘……”
容季笑笑,不着痕迹側身避開他觸碰他衣服的手,轉移話題,問:“劉叔,您大晚上的這是要去哪?”
“哦,有個小姑娘出了點事,我去看看……你怎麼還站着不動?去,去,趕緊回家換衣服去。”
容季想了想,點了點頭,往樓上走。
劉海到林尋出租屋的時候,林尋給他開的門。女孩看着像剛哭完,眼睛紅得像兔子,劉海心一緊,下意識問:“哎呀,怎麼了這是?你跟叔叔講講,别哭别哭。”
林尋輕輕搖了下頭,示意他進屋子裡說。劉海把門關上,林尋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又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平穩連續三下。
在這寂靜深夜,格外瘆人。
林尋心一磕,閉了嘴。
劉海安撫地看她一眼,去門邊扒着門透過貓眼看外面,很快,他拉開門,看向門外的人,隐隐責備:“小容啊,不是讓你回家換衣服嗎,你這怎麼還跟着我來了。”
兩人交談幾句,隔着劉海,林尋又離門邊遠,隻隐約聽見“鑰匙”“門”幾個字眼,看不清來人。
很快,劉海轉過身,語氣歉疚:“小姑娘,我這同事沒帶鑰匙回不了家,可能得等我解決完你的事再領他去拿鑰匙。他衣服濕了,不好弄髒你的地闆,就在門外不進來了。”
聽起來劉海和他很熟悉。
不是李華山。
林尋松了口氣。
人家上門幫你,你讓人家同事在門外吹冷風,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林尋輕聲說:“沒事的叔叔,讓他進來吧,我有沒用過的毛巾,給他先擦擦吧。”
劉海感激,“那謝謝你了。”轉身招呼,“小容,快進來謝謝人姑娘。”
“麻煩了。”一道低沉男聲,伴随着防盜門合上的聲音。
“沒事。”林尋轉身去拿毛巾。
轉身的一刹那,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漆眼眸。猝不及防。
窗外持續電閃雷鳴,頭頂的老式吊燈閃了兩下,歇了火。屋内陷入黑暗。一道閃電破空而出,照亮了男人的臉龐。
毛巾連同塑料包裝袋一起掉落在地。
心神劇顫中,林尋恍惚又回到在暴雨中的追逐戰,鼻尖甚至能聞到垃圾濺出來的惡臭。
他找到我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