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铮、铮”兩道清脆的樂音響起,狠狠打在背上,他轉過身來,瞪大眼睛猛吐出口血,毫不猶豫把偷來的東西往後一扔,便炸起幾道黑煙,匆忙逃匿。
一名抱着四弦阮的青年衣擺輕揚,從牆頭飛身而下,穩穩停在被丢下的紫色儲物袋前。随後,他彎腰将這東西拾起,朝談多喜展顔一笑,突然清越地問道:“這位姑娘,方才你沒事罷?”
眼前男子身形沉穩,卓然風流,一襲煙霞色紗衣,項上戴着個八寶赤金璎珞圈,黑發由玉簪束起,束得卻不規整,以緻還有幾縷卷曲的發散在頰邊,顯出一身紅塵氣。因額頭寬廣,且生得一雙桃花眼,又眸中清亮、牙齒雪白,天生便給人一種愉悅的親近感。
看着對方揚起的笑,談多喜撩着眼皮,心内少有地生出幾分警惕。不過須臾,又微微屈膝福下身去,柔聲道:“多謝公子,我與母親皆無大礙。”
容夫人未阻止他行禮,隻臉繃得略緊,悶不作聲。
青年将阮背在身後,邁着大步來到母子二人身邊,手掌攤開,精緻的錦囊被戴了黑色象牙撥片的指節包裹。雖欲将它物歸原主,視線倒很是往上落了落。
是辭州荀氏的東西。
談多喜低眉垂目,慢悠悠拿回錦囊,指尖不經意在他掌心一勾,笑說:“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不妨青年沖他眨了眨眼,狡黠又活潑地道:“萍水相逢,問名姓就不必了,若是有緣,我們定還會再見。”
“夜黑風高,晚間的路可不好走,二位要當心呐。”留下這樣一句話,便見他背對着胧月,一行哼着未聽過的小調,一行扭身潇灑離去。
談多喜捏了幾下掌心的儲物袋,把它重新系回腰上,嘴裡道:“這位該不會也是打登臨島上來的罷?真是莫名其妙。”
容夫人眼神一撇,不知看出些什麼門道,将嘲諷的笑意挂在唇邊,哼聲道:“回去罷。”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那青年離了兩條巷子,挽起指尖,口中法訣一出,每邁一步便将地縮成一寸,如是走了五步,已行至郊外,停在汩汩湧流的溪流邊。
他取下背後的阮抱在胸前,席地而坐,指節翩飛間,急促又激昂的曲音翩然響起,如急湍飛瀉。
正彈了一半,身後沙飛石走,突然從地底鑽出個人,一邊嗆聲,一邊抖擻滿身塵土,見他身形裝扮,不是之前的蒙面男子又是誰?
重重往他肩上一拍,怨氣十足地道:“你這臭小子,自個兒想在美人面前獻殷勤,強令我來行惡也就罷了,說好不過演一出戲,你卻假戲真做,下一通死手——”
青年撥弦的動作戛然而止,弦音震顫的餘韻散落在夜風中。他頭也不回地道:“真把你打死了麼?若還沒有,那就閉嘴。”
男子在他身邊坐下,忍痛咳嗽幾聲,回道:“想我時尋,乃是九州出名的‘千機妙手’,竟被你诓去偷個小小的錦囊。若被我師弟師妹們知曉,指不定會如何笑話。”
見對方沉吟不語,面色不善,時尋眉頭蹙起,猜測道:“怎麼,你的把戲被人家看穿了不成?”
“不是。我是在想,她身邊的女人看上去不簡單。至于她……美則美矣,卻是一副細聲細氣、不勝柔弱之态,這樣的女子我不太喜歡。”
如是說着,腦海中難免再度浮現那張面孔,心内發酥,青年指節下意識一動,挑撥出幾道輕佻的聲響,又反悔道;“罷了,她雖裝模做樣得緊,卻實在貌美,你幫我打聽一番,看辭州荀氏的女眷中可有這樣的人物——約莫十七八歲,身姿窈窕,胸脯平平,貌若天仙,下巴上點一粒胭脂痣。”
從那暗無天日的拍賣場,他偶然一見,便盯上人家,直想弄到手。
“……”
“若能得我喜歡,便娶了她,若是不能,取她一身皮肉予我做個阮面兒,也未嘗不可。”
時尋兩眼圓瞪,已被他話裡不經意的冷漠與無情驚得一呆,訝然道:“商尤良,你和你老子簡直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青年冷眼投去,頃刻殺意畢現。旋即喉結一滾,眸中戾氣如煙般散去,強行忍下,隻挑了挑眉,假笑道:“你錯了,我可沒他這般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