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好累。
筋骨發麻、渾身乏力,盡是止不住的疲憊。
談多喜睜開眼,望見頭頂一輪半彎的月,而自己站在萬仞山腳下,正一步步往上艱難跋涉。
眼前的山直入淩霄,扶搖九天,又階梯層層,數不勝數,若僅憑一雙腿去攀登,不知要走到何時去。
越不過也翻不過。
沒來由地,他的心裡第一次出現了畏懼。
卻見,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聲如磁石,緩緩在耳畔絮語——
“談姑娘。”
談多喜聞聲而動,見到青年後微微一笑,下意識喚道:“曳公子……”
兩側懸頭穗,身後發高揚,白衣飒沓,劍出驚寒,好一位如風如玉的君子。
青年雙眼清亮如墨,一抹宛如春水的笑容在臉上流轉,目光溫柔又深邃,他道:“談姑娘,行路不易,你握着劍柄,我帶你上去罷?”
說罷便将細長的劍遞到跟前。
談多喜未急着去接,反是問道:“曳公子,你為何不直接禦劍帶我飛上去呢?”
“這是對你的考驗,若為圖省事而去禦劍,便算是作弊了。事不宜遲,我們速速出發罷。”
考驗?什麼考驗?
談多喜撇了撇嘴,對這個理由并不滿意,可腦子迷迷瞪瞪、暈暈乎乎,真不如被人帶着上去,倒少費些力氣。
想到這裡,他伸手握住劍鞘。
對方卻搖了搖頭,溫聲勸道:“記得抓緊些。”
“我抓着呢。”
“不行,一會兒稍微使些力氣,劍便脫鞘了。不如這樣,你用淩天帶往上纏一纏,纏緊一些……”
談多喜乖乖照做。
山路上罡風太大,并不好走,有幾步路又陡又險,饒是他分外小心,也難免腳下不穩。
曳雪塵及時将他的腰一攬,這一次未如初見那般,古闆地恪守着授受不親的規矩,未敢沾染分毫,反是大掌放在身後,罩着脊骨和腰窩,有意無意地摩挲。
那掌心因長年習劍留下的厚繭,隔着薄薄的衣料,硌得談多喜酥酥癢癢,心神不定。這時,青年冷不丁望着他的眼睛,歎道:“談姑娘……”
“嗯?”
“你好美。”
“……”
談多喜别開臉去,面兒上已是紅透了,對方卻一改往昔的矜持,竟大膽地執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指節上溫熱、濕潤的觸感傳來,他明明不願做這樣的事,此刻卻隻顧着害羞,全然忘了推拒。
曳雪塵将人摟得更緊,稍稍放低幾分,談多喜修長的脖頸、精緻白皙的鎖骨,便全然毫無防備地袒露在眼前。
綿密的吻接連落到上面。
“不,不要。”
“曳公子,我們不能這樣——”
“嗯、好奇怪,有些痛……”
在這密密麻麻、酥人筋骨的親吻裡,談多喜天旋地轉,已失了力氣,被放在青年膝上任人施為。
于一陣意亂情迷中,不知打哪兒傳來的,猝不及防的痛感,叫他陡然清醒,霎時睜大了眼睛。
後山,小庵堂後方,枯井旁。
一盞琉璃燈被擱置在地上,幽幽火光下,俊美溫柔的青年手下捏着大張的蛇口,那有力的指節蜷起,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它捏碎。
“不要!”
“談姑娘,你醒了?”
談多喜揉了揉幾乎要炸開的太陽穴,翻起身來,手腳并用地爬到曳雪塵身邊,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曳公子手下留情。”
“有人在這井中飼魔。我趕來時,魔物已通過井下的傳送法陣遁走,隻留下這樣一條帶着邪性的魔蛇。”
“它在你腳踝咬出幾個口子,若不是我封了你周身經脈,恐怕魔氣已滲透到肺腑。談姑娘,這樣的畜生留不得。”
談多喜氣這笨蛇把他咬醒後不知道早點開溜,反被逮個正着,雖眼皮子沉沉,仍強打起精神道:“可它畢竟也是一條命。”
“若不是它,我恐怕還深陷魔物設下的夢魇不見醒轉,陰差陽錯之下,也算因禍得福。曳公子,不如我們就放它一條生路,好不好?”
曳雪塵松開手去,低聲一笑,道:“談姑娘心善。”
見蛇童子脫離鉗制,幾息沒了影子,談多喜也回以一笑,未防笑意僵在臉上,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嘶。”
腳踝上的蛇毒發作了。
蛇童子着容窈費心豢養,它的威力談多喜無比清楚,若不及時做些什麼,恐怕一條腿都要廢了去,他往上提了提裙擺,露出被蓋住的小腿。
“你先别動。”
曳雪塵動作比他更快,一隻手鉗住腳腕,另一隻手撥開雪白的羅襪,拇指落在高高腫起的幾枚牙印附近,輕輕按了按。
“好痛!”
談多喜這下意識的驚呼,一襲怕風怯雨、不勝自憐的弱态,也太嬌氣了些。
曳雪塵卻當真以為弄疼了人家,指尖卸了大半的力,見傷口顔色愈深,不得已道:“不能再拖下去,談姑娘,得罪了。”
便以二指運起靈力,大掌從膝彎上方往下,揉捏着小腿緊緻的肌膚,逼出一股深黑色的血迹。幾息過後,見血流鮮紅奪目,已恢複如常,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仔細為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