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色色的金魚在水中遊動。
它們困在一個巨大的湖心中央,每一天都會有一隻金魚死去。
當一條金魚屍體從水中慢慢落下去後,周圍的夥伴就會争相将它啃食殆盡,最後隻剩一個小小的魚骨。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死亡。
兩條小小的紅色金魚緊挨在一起,它們小心翼翼地躲過同類的攻擊,也避開了來自池塘上方的注視,找了個機會一躍而起,跳到岸上,化成兩個女孩,在落地的瞬間奔跑起來。
熱氣和雨水帶來的濕氣混在一起,赤腳踩在濕冷地面的感覺令人不快。
——阿時!快!我們要跑快點!這樣他們就不會找到我們!
——姐姐,我們要去哪?
——去人類的世界。
大腦混沌,折木發覺自己的視線漸漸與其中一人重合,彼此慌亂無措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響起。
那個時候她們在逃跑,為了她們能活下去,姐姐提出了要逃到人類的世界。
他的目光劃過姐姐的側臉,掃過她柔軟的睫毛和頭發,美麗又耀眼,就像色彩鮮明的太陽一樣讓人炫目。
過了很久,她們一路跑到了八原,每次停在一個地方,姐姐就會幫她整理衣襟,擦掉臉上的泥污,小聲地安撫道,阿時,姐姐會把你打扮得幹幹淨淨的,這樣其他人就會喜歡你了。
可是姐姐……你這個樣子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
可是……
折木伸出手,想要觸碰眼前幾乎要被污穢變成恐怖模樣的姐姐。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說完這句話,折木的聽力和視力變得扭曲,眼中的世界隻剩下黑白,而姐姐滿是血污的臉上咧開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沒關系的。
那一瞬間,折木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全部浸在冰冷的黑暗深處般十分難受,那裡面蘊藏的悲傷無處發洩。
“喂,小子!醒醒!别睡了!”
“喂!聽到沒有!”
折木被人搖醒,他睜開眼,看到鼠僧一副陰郁得誰欠它一百萬的表情,他的大腦顯然還有些迷糊:“你怎麼在這?”
鼠僧沒好氣地說:“我如果不在這,你早就死了。”
聽到它的話,折木也想起了被紙月附身的經曆,也是差一點就能得救了,哪想到他和紙月的聯系又斷了。
遭受接二連三的挫折,耗能不斷的折木整個人也變得有氣無力的。
“你剛剛似乎是做了噩夢,一直很不安分,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鼠僧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折木,“我們現在還是靈體狀态,想要拿回身體,就必須找到真正的公主大人。”
折木沒有動,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冷靜地說道:“你是故意把自己卷進來的吧。”
“什麼都知道,又把自己裝作是無辜者,聽起來怎麼都很可疑……”折木看着鼠僧的臉沉下來,接着道,“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你會什麼陰謀都沒有。”
“你竟然會說出如此忘恩負義的話,你也不想想是誰救了你,人類。”鼠僧感覺這小子快要察覺到什麼,連忙硬着語氣反駁起來。
“因為對你來說,我是一個意外之喜吧。”
“不管是從你教我咒法,還是你看到我被神明附身的現場,你其實早就做好了逃脫的準備。”折木皺着眉說。
“你小子……是猜的吧?”鼠僧被戳中事實般竟後退了一步。
折木無視它驚訝的神情,繼續道:“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啊?”
“就算你有什麼陰謀,救了我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折木歎息,雖然他大緻知道那個“陰謀”對鼠僧來說有多迫不得已,而且可能會變得很麻煩。
可如果不去做,自己就會永遠地處于神隐之中,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幽靈。
他回想着自己做的夢,又看向自己慘白又虛幻的手,月光穿了過去,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而呆滞的鼠僧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人類小子給全部看破,惱怒中又帶着一絲敬佩,它撇過頭,裝作一副不計較的态度說:“你知道就好。”
既然把話說開了,鼠僧也不隐瞞,直接告訴折木,自己知道真正的公主被關押在什麼地方。
它目前所有的行動和計劃,皆是為了解救她。
兩人大約走個五百公尺,從森林轉變到一處老舊的廠房,因為還在施工的關系,所以到處都很雜亂,斑駁黃色的牆面上挂着某公司的宣傳海報,因為這裡漏風的關系,海報被吹啪嗒啪嗒地作響。
由于是靈體的關系,一人一妖完全不用在意被什麼人看見。
鼠僧跳上一處屋頂,從這裡能看得見遠處的湖景,仿佛從地上看着月亮般那麼的遙不可及。
“公主真的會被關押在這裡嗎?”折木不可思議道。
“能不被妖怪和神靈注意的地方,就隻有充滿人類的聚居地,而人類的地方,最容易滋生污穢和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