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取周一帶着柊穿過人群走出會場。
他從屋子裡出來就卸掉了渾身的力氣,懶懶地依靠在水池邊的闌幹上望着天空發呆。
“名取,那位的場大人……”
“柊,别問了。”名取周一勉強笑笑,卻罕見地直接制止了柊。
柊看着他,他俊秀的臉上又流露出無力和憂愁的表情,和那晚名取告訴她現狀時的表情一樣。
“柊,你自己先逛一逛吧,等到下午我們就回家。”
柊凝視着他,倏忽間消失不見。
名取周一扯了扯嘴角,垂下頭。似乎又在無意間傷害了柊,自己可真是……
但他現在确實心緒不穩。回到家鄉看到熟悉的事物後,他又會在無意間想起那個人。就像方才在會場中,他總覺得在某處的桌子下或許還藏着個黑發少年正在偷偷吃點心,等待着他掀開桌布進去一起抱膝偷聽周圍人的八卦。
他甚至真的偷偷掀開桌布看了一下,當然什麼也沒有。
他自嘲地笑笑。也是,那人現在已經是的場家的家主了,怎麼還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抓了抓頭發,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
别忘了到會場的目的啊!如果想和那個人平等對話……如果真的還想和那個人并肩,至少要先變強吧?
名取周一深深呼出一口氣,準備接着去會場中社交,轉頭卻發現水池另一端的竹林中,依島先生蹲下身子,正在遠遠看着什麼。
他疑惑地走過去,順着依島先生的視線望去,發現兩隻小小的狸貓正恍然不覺人類視線,一心一意地砍伐着竹子。
“沒想到在這麼小的竹林裡居然也有竹切狸的存在。”依島先生饒有趣味地看着,自言自語:“而且不怕人——不過狸貓的膽子一向挺大。”
“喂,名取家的小鬼,你去試試抓一隻回來。”
“我?”名取周一沒想到自己已然被發現,還被這人毫不客氣地使喚去抓狸貓。
“嗯,你看我是能抓住狸貓的人嗎?”依島先生不耐煩地晃了晃他的左臂。
這人怎麼也這樣自說自話……不過依島先生似乎一向是這樣直接到有些粗暴的性格。反正隻是小事,讓瓜姬出手就好。
名取周一拿出符紙就要召喚瓜姬,卻被依島先生制止:“不要用式神,那樣氣息會混亂。你上。”
名取周一咽了口口水。他蹑手蹑腳地走過去,盡量避開發出聲音。好在狸貓砍伐竹子的聲音已将他的腳步聲掩蓋住,即使偶有動靜也并未狸貓引起注意。
他就這樣暢通無阻地走到兩隻狸貓身後,猶豫地伸出手比劃着,不知道要怎麼抓。其中一隻卻突然停手,擡起頭嗅了嗅,終于發現了身後的人,“咕噜噜”地低聲叫着就要逃走。名取周一急忙一個飛撲,雙手合攏,将這隻狸貓抓進手中。
另一隻狸貓溜走後又跑回來,憤怒地在名取周一旁邊打轉,“嗯嗯”地大聲叫着,要名取周一把他的同伴還回來。手心裡的狸貓也在掙紮着,大聲應和同伴的叫聲,大概是要名取周一放它出去。
名取周一很是心虛。“抱,抱歉,我們隻是看一下,看完馬上把你放回去。”
他不敢再看腳邊那隻憤怒的狸貓,将手心合的更緊,急忙跑回依島先生那邊。那隻狸貓竟也跟來,叫聲愈發響亮。
依島先生已在地上畫了一個陣法,示意名取周一将狸貓放進去。那個陣法用空氣中的無形之妖禁锢住狸貓,将另一隻跑入陣中營救同伴的狸貓一并困住。兩隻狸貓慌亂地刨着空氣。
“這裡的竹切狸和其他地方的氣息上沒什麼區别,妖力上……”依島先生往陣中放入幾片竹葉,被憤怒的狸貓瞬間抓碎。
“也沒有強出很多。”
依島先生抹去陣法,兩隻狸貓妖怪朝兩人狠狠龇牙,迅速逃走了。
“依島先生,這兩隻狸貓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嗎?”名取周一撐着膝蓋俯身看依島先生做研究,忍不住發問。
“嗯?并沒有。”
“那您在這裡看它們許久?”
“隻是會場太無聊了,出來透氣。”依島先生有些不耐煩,站起來準備離開。
“哦對,上次你好像吃到了酸的枇杷?之後有空再過來,我給你換個甜的。”
名取周一擺擺手,枇杷還是算了,自己短時間内不會再想去吃。
反倒有别的事需要抓住機會問。
“依島先生,”名取周一喊住了将要離開的男人,“請問,您知道我身上這個妖怪是什麼來曆嗎?”
依島先生仔細查看着名取周一手上慌亂地四處亂爬的壁虎。名取周一伸出手僵站着,任由依島先生打量,等待來自他的審判結果。
“不,我不知道。”依島先生蹙眉,“平時有什麼異常嗎?”
“是嗎,您也不知道嗎……”名取周一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算不上意外。他呼出一口氣,“平時沒什麼異常,隻是它似乎從沒去過左腳。”
“嗯……”依島先生沉吟片刻,“那你要小心了,這說明你的左腳可能會失去。”
失去左腳?
名取周一試着想象了一下可能發生的場景,但還是沒什麼實感。畢竟自從發現這隻妖怪後,他每天都被未知的恐懼所籠罩,如果最終的結果是失去左腳……竟然覺得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