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熱？

明明是夏末初秋的季節，療養院又地處偏僻……病房裡合該是透着一股子沁涼的。然而季珩在睡夢之中，卻隻覺得身體一股燥熱，像是整個人都被裹在一床厚厚的棉被裡，在層層疊疊的蒸籠裡一般，讓人窒息。

……空調是忘了開麼？

季珩在睡夢之中迷迷糊糊地想道，手不自覺地就往單人床的枕頭邊摸了一摸。摸了半天，終于是給他摸索到了空調遙控器，季珩心裡煩躁，在遙控器上的開關鍵上狠狠地摁了一下，翻了一個身，就又睡了過去。

然而空調卻始終不曾運轉。

捂在空調被下被悶出了一身的熱汗，季珩左扭右扭，終究是醒了過來。

什麼情況啊……

從淋浴間出來換了一身衣服，季珩試着摁了一下房間的電燈開關，總算是知道他為什麼開了空調還被悶出一身汗來了。

停電了。

“媽，停電了！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麼？”

又進衛生間洗漱了一番，季珩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正是周末。想着這會兒他老媽應該還在家裡，季珩下了樓，正想問家裡停電了季母今天中午要怎麼個吃法，往廚房走了幾步卻猛然發現，這偌大的空間裡，似乎隻有他一個人的動靜。

夏日的陽光越發地耀眼起來。

季珩醒了。

他看向病房裡的時鐘，才是上午十一點，離護工胡阿姨的離開，僅僅過了不到半個小時。

“是我吵醒你了嗎？”

新來的小護士正在給他換輸液，見床上正昏睡着的青年眼睫動了動，緊接着就睜了開來，她吓了一跳，不由語氣有些怯怯。

季珩沒有說話，瞳孔無意識地渙散。

他這會兒還沒有真正地從方才的睡夢中蘇醒過來。

“你沒事吧……”

季珩的長相很清潤，因此他時常給人以一種很溫和的感覺，所以即便他現在因着病情瘦削了不少，看着也憔悴了許多，顔值還是很能打的。小護士雖說是新來的，但幾天下來也見多了各種各樣奇葩的病人，如今難得遇到一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人，又是個顔好的，她不免活泛了點心思，想要和季珩說說話，順帶着放松放松。

“我沒事。”

季珩閉上了眼，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方才不過是想要從那虛幻的夢中汲取哪怕片刻的溫存，隻是現實太過于殘忍，終究是将他的這個念想從源頭就給掐滅了。

“那你好好休息啊。”

生死面前，再多的言語都是蒼白。小護士看着季珩蒼白瘦削的臉頰一側，欲言又止，終究不忍将她從醫生處聽得的消息告訴季珩，隻叮囑他要好好地休息，就急匆匆地走了。

可是叮囑又有什麼用呢？在無可挽回的生命面前，那輕微的一聲叮囑，不過是她給自己心裡的一點小小的安慰。

聽到病房的門打開又被再次輕輕地合上，季珩彎了彎嘴角，終究是抵不過那層層疊疊洶湧而來的睡意，再次昏睡了過去。

然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