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素描本之上，形形色色的都是小家夥的模樣。

時間從初二下學期始，到如今的即将步入高三，之中可謂是跨越了一道長長的溝壑，将小家夥一步一步地刻進了自己的心房。

尤其在剛轉為藝術生的那段時間裡，忙碌是他的常态。因此他少有與小家夥一塊相處的時候。

小家夥也在随後，步入了初三的生活。那段時間，轉頭忙碌成了他們的常态，兩人之間更是連交流都少有。

因此在過去的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是靠描畫着記憶中的小家夥的模樣過活。

這麼說其實也不盡然。

畢竟在一本漫畫抑或是故事書裡，這樣的描述往往伴随着的，是一種欲望在黑暗的枷鎖之中開始恣意生長的訊息。

不論這種欲望，是好還是壞。

自嘲地笑了一笑，蕭晏拿着鑰匙，徑自地出了門。

他打算去附近的超市看一看，順便給自己這兩日來一直漂浮在半空之中、無法落到實地的心，放一放假。

畢竟那早已在他心中紮根、甚至有向四周的骨血也發起進攻的那一種名為喜歡的情緒，并不是說沒有，就能沒有的。

反而在與季珩相處的過程中，那情緒像是一汪正在釀造的清酒，随着細菌的發酵，越發地濃香醇厚起來。因此，他常常有無法自控的時候。

隻因……紮根在他的心髒深處的那一朵早已盛綻的花，在看到客體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時常會情不自禁地左右搖動起來，根系牽扯他的心髒，而那一股醉人的花香，則是将他的神經也徹底迷醉。

“晏哥？”

做圓錐曲線做入了神，季珩并沒有察覺到蕭晏的離去。隻是在他碰上又一道難題的時候，他心中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那個青年。

他的……蕭晏。

隻是不同于以往的是，他這回沒能及時得到蕭晏的回應。

愣了愣神，像是有點不敢相信，季珩轉身，打開書房門朝外又喊了一句道：“晏哥？”

然而整座房子都是空空蕩蕩的，除他之外，不見一絲的人影，隻留回音。

季珩倏地就慌了神。

他想起自己臨死之前夢到的那一次場景：整個屋子空蕩蕩的，不見人影。偌大的空間裡，似乎隻有他一個人的動靜。

“晏哥……”

不知是想向自己證明什麼，季珩猛地關上了身後書房的門，之後不過三兩下便下了樓，拿了放在玄關處的鑰匙，緊接着，踏出了大門。

隻這一下，周遭車水馬龍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季珩感受着手中硬物硌得他的手生疼，慢慢地，慢慢地平複了心中的那一絲焦灼。

他确實回到了過去，這并不是他臆想中出現的那次場景。

畢竟在那隻有無邊的死寂的場景之中，可沒有什麼能夠帶有N市那特有的喧嚣的生活的氣息，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不論心中再如何地安慰自己，季珩眼中仍閃過一絲茫然。

因為他不知道，這周遭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是否真的存在，還是隻是單純地存在于他的臆想之中的，又一副足以用來蒙蔽自己并讓自己徹底深陷的場景。

彼時，蕭晏正在超市進行購物。

已是午後，菜市場的菜大半都已經不新鮮，蕭晏也就沒去那邊，隻在附近的超市轉了轉。

轉了一番之後，蕭晏惦着小家夥這般大的年紀正是愛喝碳水飲料的時候，便又轉去了飲料區，在貨架上拿了兩罐可樂。

林林總總下來，竟是也裝了有兩袋子的東西，花去了他幾百塊的大洋。

季珩低垂着腦袋，縮在門邊花壇的一角，在那裡數着一隻兩隻羊，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學圓錐曲線學魔怔了。

畢竟按照以往，他遇事的時候心中再怎麼焦灼，也絕不會像今天這般，腦袋學蒙了便跟個木魚似的，一敲仿佛還能聽見水響。

因此待蕭晏提着那兩大包東西回來時，見到的就是季珩那小小的一隻，縮在花壇邊那唯一的一處陰影裡。

而且腳上還沒穿鞋。

“你這是……怎麼了？”

雖說有點點無語，心裡更多的裝着的卻是别的東西，蕭晏将那兩袋東西放下之後，伸手将季珩從地上拉了起來。

季珩耷拉着腦袋，沒有說話。

蕭晏見狀，也沒再問什麼，而是拿出鑰匙開了門，先将季珩給拉了進去。

随後他才又出來了一趟，把那兩大包的東西也提了進屋。

“先喝點冰的吧，解解熱。”

那兩罐可樂從袋子裡被拿出來的時候，上邊仍冒着絲絲的冷氣，透過皮膚的觸感，落進了季珩的心裡。

他總算是回過了神來。

将其中的一罐冰可樂打開，灌了自己幾口，季珩這才有多餘的心思出來，看向一旁正忙碌着把東西放進冰箱裡頭的蕭晏。

目光貪婪。

上一輩子的蕭晏，似乎并沒有回國的打算。在M國進修了兩年之後，他直接在國外就完成了研究生的畢業答辯，之後便是全世界各地的到處跑，直到他從季父季母那裡，聽聞到了季珩的死訊……

也因此，他與蕭晏之間，竟是有差不多十年的時間，沒有正式地見過面了。

而眼下回過神，算算時間，他也有大半年沒見過晏哥了。

原先沉浸在重生的情緒之中，他還沒發覺。如今經過這麼一遭，季珩趁着蕭晏在整理東西，目光肆意将他打量。

也無怪乎他能喜歡上蕭晏，青年在長開了之後，臉頰棱角分明，且劍眉入鞘，鼻梁高挺，一雙薄唇帶着弧度，勾勒出的是旁人難以窺得的笑意。

更何況，他早就醉倒在了青年旁若無人的溫柔裡。

坐在沙發上，将那罐可樂一口悶盡，季珩見蕭晏在整理完東西之後，徑直上了樓，忙跟了上去。

就像個跟屁蟲似的。

蕭晏撇了季珩一眼，沒說什麼，任由他跟在自己的後頭。

季珩也樂得蕭晏不趕人。畢竟在以往，他隐隐約約地記得，在某些時候，晏哥是不讓他跟在身後的。

且不論他怎麼撒潑打滾，都沒用。

這般想着，前邊的蕭晏突然停了下來，季珩一下沒注意，鼻頭撞上他的背撞了個嚴實。

他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蕭晏輕歎了一口氣，到底是将自己的房間門打了開來，拉了季珩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