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起風了,倒下的人最後安眠于海崖之上,這裡能看到劃破黑暗的第一縷朝陽,也能在世界歸于寂靜前觸及最後一絲明亮。
這裡是小島的最高處,視野最好的地方,能看到所有來往的船隻,包括歸航的捕獵船。
所有事情處理完後,海上已升起半個太陽,一夜未眠的大家都感到十分疲憊,想睡覺,可閉上眼後那些發生的事情又曆曆在目。
又開始下雨了。
大家都各自回家,隊長和林柒跟着卡西大嬸回了她家。
卡西大嬸的家不在小鎮裡,在海邊的林子裡,那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人煙罕至,卡西大嬸長年住在這裡,路已經被她走了出來。
跟着卡西大嬸一路前進,一會兒一棟紅頂白牆的房屋映入眼簾。
雖然住在植被繁茂的樹林,但房屋外觀整潔幹淨,沒有多餘的苔藓雜草。
卡西大嬸給隊長和林柒做了早餐,自己什麼都沒吃。
她從房間裡拿出一個相框,裡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已經泛黃,不知道拍了多少年。
卡西大嬸坐在林柒對面,用手指着照片最中間的女孩,眼神裡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說話的語氣充滿懷念。
“這是我女兒,她叫米拉,拍這張照片時17歲,和你差不多大,她的夢想是當一名醫生,我曾問她為什麼?她說爸爸每次出海回來身上總會有傷口,她知道捕獵很危險,她幫不了忙,所以她想當個醫生,讓爸爸的傷口好得快些。”
“她很愛他爸爸。”
“她和你一樣,是個漂亮的女孩。”照片裡的女孩确實很漂亮,尤其是臉上洋溢的笑容,充滿旺盛的生命力。
“他爸爸是個幽默風趣的男人,我們一起長大,然後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後來我們和喬尼一起成立了捕獵隊,再後來有了米拉,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我們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喬尼是捕獵隊的隊長,他沉默的坐在一旁。
“直到那天…”
海圓曆1502年。
那是風和日麗的一天,巴裡斯小鎮家家戶戶都在打掃衛生,平時熱鬧的大街上沒有了吆喝聲,隻剩下掃把不停摩擦地面的聲音,這是鎮長下的命令,街上必須保持整潔,不能有一點垃圾。
至于為什麼,街口的報刊上貼着一張告示:近日,天龍人将莅臨巴裡斯小鎮。這是海軍的消息。
巴裡斯小鎮靠近無風帶,是穿越無風帶前往偉大航路之前最後的補給站,這裡時常會有海軍停靠補充物資。
不久前天龍人訪問了東海的哥亞王國,返回聖地瑪麗喬亞需要穿過無風帶,他們同樣需要物資補給。
小鎮住宅區,一棟房子裡。
“真是不知道這些天龍人腦子裡裝的什麼,好好待在瑪麗喬亞不行嗎?”卡西丈夫昂利抱怨道,他才從商業街回來,鎮上發了消息,這幾天禁止出海捕獵,以免造成碼頭混亂,影響天龍人的到來。
幾十年都沒亂過的地方怎麼可能出個海就被搞亂了,真是可笑。
“小聲點。”卡西上前想捂住昂利的嘴,“不要讓人聽到了。”
“我就在家裡說說,又沒外人。”他攤開雙手表示其他人聽不到。
“隔牆有耳知不知道,你又不是住海邊。”他們現在住在小鎮上,密密麻麻的房子就像蜂巢一樣,擠滿了每一個角落,曬個衣服都不方便。
昂利知道卡西不滿這房子好久了,但他們海邊的新房子還沒裝修好,還得在這邊住上小半個月。
“米拉是個懂事的孩子,她天天都跑去新房子那邊幫忙,再忍半個月就好了。”昂利給卡西倒了杯茶,希望卡西消消氣。
“我當然知道她懂事,她為什麼想當醫生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起他們的女兒,卡西總是忍不住笑。
“她是一個天使。”昂利說,女兒果然是父親的小棉襖。
砰!砰!砰!
突然傳來的巨大的敲門聲将屋内的兩人吓一跳。
“什麼事?”昂利開門,門外站着一位滿臉通紅的少年,喘着粗氣,汗水從額頭不斷滑落,衣服也被浸透了。
“昂利大叔,不好了,米拉姐她,她死了。”他聲音發顫,回憶起剛剛看到的畫面,眼裡滿是驚恐。
“怎麼可能,米拉才出門不久,不要開這種玩笑。”昂利抓住他的衣領怒吼道,他不相信這個小鬼的胡言亂語。
卡西從屋裡沖出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天龍人來了,他想強迫米拉姐成為他的妻子,米拉姐反抗,被殺了。”淚花在眼眶裡不停打轉,手裡直冒冷汗,他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他當時躲在牆角,目睹了發生的一切,那個戴着泡泡頭套,身邊圍滿保镖的人,想将一條鐵鍊強制套在米拉的脖子上,米拉哭着求饒,伸手反抗,最後被一槍打中胸口,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衣領上的手慢慢松開,昂利一臉不可置信,他沖出房屋,跑到街道上,街道入口擠滿了人,大家看見昂利跑過來,紛紛讓開。
昂利跪在地上,他看見躺在血泊中的米拉,臉色蒼白,毫無生機,就像一個破碎的布偶娃娃,他顫抖着雙手,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一切,明明之前才說過話,怎麼突然就死了,他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