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動天雙手捂在臉上,遮住表情,同時一跺腳,咬着後槽牙,斬釘截鐵道:“喵!不成!那我甯可魂飛魄散!”
楚子虛緊忙下床,光着腳,往毛動天身邊走,步伐略顯不均,身形稍微傾斜。
“爪子拿開!”楚子虛扒拉着毛動天擋臉的手,猝不及防撞進兩汪晃着星光的貓兒眼。
他唰地豎起三根手指,直指上空,活像被雷劈焦的傻耗子:“小貓,我錯了,我知你不願,我不會再強迫你。我打聽了,隻要找到你丢失的一魂,你就可以再次投胎。我盡快尋到這條魂魄,湊齊九魂,讓你順利投胎轉世。無論你來世變成什麼樣子,我也能找到你,我……”
後半截話突然卡殼,被楚子虛咽回肚子。
楚子虛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臉正在表演火燒雲,肉麻極了、滾燙死了。楚子虛自己也納悶,自己當年在仙界調戲小仙子們,那些情話是張口就來,滿口"死生契闊"說得行雲流水。怎麼對着這隻小貓,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
難道是因為當了魔尊十年,人變得沉穩了?楚子虛自己也搞不清楚。
這十年裡,楚子虛每天都在尋找毛動天的轉世,卻沒有任何消息。
他便化成原形,溜到地府打探。
偷聽牛頭馬面唠嗑得知,有個死的很慘的九魂貓鬼,他是被心上人殺死的,隻剩了八條魂,缺少了一條魂,故而無法投胎轉世,一直在地府徘徊。而某貓鬼因顔值過高,被閻王聘為幼鬼接待。從此,幼鬼經常被醜鬼吓哭的現象,成了地府的曆史。
楚子虛一聽,斷定這貓鬼必是毛動天,腆着臉把謠傳中的“心上人”移接到自己身上,暗忖:“怪不得久久尋不到毛動天的轉世,原來他的魂魄一直在地府遊蕩,并未投胎。
九命貓妖若想轉世,需九條魂魄齊全。
楚子虛對天吹牛後,眉峰聚起,籌思半響,腦子便隐隐作痛:“時隔多年,那條魂何時丢的?丢失在哪了?又如何查起?找不着怎麼辦?”
他後悔了,悔得想抽自己嘴巴子,心道:“我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習慣了,四洲六界這麼大,我上哪去找一條殘魂?”
然而,楚子虛不知,他方才那套動作,加上那段未說完的話,仿佛一支支穿天箭,刺入毛動天身體内,足以令毛動天呆愣住。
毛動天沉浸其中,表情就像進入事後的賢者時間,目光空洞,臉上帶着嬌癡。
過了片刻,毛動天回過神來,一展眼,注意到楚子虛的腳,表情凝重,抽了抽嘴角,似有所思。
末了,他還是攙扶着楚子虛回到床上。
……
暮色茫茫。
不知不覺間,床幔放下,燈火熄了。
在黑暗中,毛動天平平整整躺在床上,暗罵自己:“打臉,真打臉!我‘手動天’怎麼突然就神志不清了。前一刻琢磨不和楚子虛同床,後一刻楚子虛就躺在了自己身旁,抵足而眠,不止同床,還共枕在一起,連衾被都同蓋一張。我的老天奶呦!”
好在楚子虛算是守規矩,沒有任何逾越的動作,閉着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得說着床前夜話。
“子虛,十年未見,你修為長進很多。”
“小貓,十年未見,你脾氣一點沒變。”
“我脾氣怎麼了?你殺了我,我沒反殺你,是不是脾氣好多了?”
“你的脾氣确實溫和了許多,但是吧,小貓,那件事,我是這麼想的,首先,以你現在的修為,你殺不了我。”
“臭老鼠!你!”
“再者,小貓你并非不分青紅,不明事理之徒,你明知我是誤殺你。現在,我又給你重塑肉身,亡羊補牢。你寬宏大量,留我一條鼠命,給我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我下半輩子做你的牛馬,你要騎要打,悉聽尊便。”
“……”
如今,毛動天鮮活的躺在楚子虛身邊,如同兩千年前一樣。
黑暗中,楚子虛的臉上洋溢着笑容,心中無一絲欲望雜念。
他睡着了,呼吸規律且平穩。
毛動天茫然若迷,串聯着今日如夢般種種,想着想着,也漸漸陷入沉眠。
不知何時,毛動天半夜驚醒,伸手一摸旁邊是空的。
“大老鼠?”他眼神迷蒙,随口喊道。
另一邊的床褥已經失去了溫度,楚子虛沒在。
毛動天穿上外衣,出了房間,去尋楚子虛。
貓在黑暗中的視力極好,無需攜帶任何光源。
其實楚子虛并未走遠,就在宅子門口與一個人在對話。
毛動天蹑手蹑腳地躲到牆角偷聽。
“小武子,這件事你辦的很好,下次來這裡小心點,這條傳送通道不要讓其他人發現。”楚子虛說道。
小武子點了點頭,便消失在夜色中。
楚子虛沖着牆角道:“小貓,你以前很嗜睡,什麼時候睡覺這麼輕了。”
毛動天從角落中走出來,黑着臉,一言不發。
楚子虛未作解釋,莞爾一笑:“小貓,更深露重,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