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川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
“你說要我‘自願’死去,是覺得我會因為喜歡劉清,割裂自己的意識,融入劉清的統治?”
他的語氣像是認真,又像是嘲弄。
好像一邊在嚴肅思考這個操作的可能性,一邊在嗤笑蟲侍的天真。
塞弗恩特沒有正面回答。
“雙王紀元的誕生,是源于初代的王将王權與自己的愛人共享,是一種能為彼此犧牲自己的、極緻的感情托付。
“所以此後幾代絕對伴侶與王之間,雖再沒有迸出過那樣的愛意,但彼此之間的忠誠、扶持、信任,一直延續着——也在一直減淡。
“可即使如此,絕對伴侶與王的潛意識裡,被種下的對這份極緻感情的渴望,已經成為了你們的本能。”
“殿下,劉清能夠喚醒您,是因為您對他的共感域的認可與親近,這本就是一種生理性和意識态的天生喜歡。”
季末川打斷他,“喜歡到要讓我自己成為他的奴隸?”
切割意識後融入另一個意識體,本質上就是對自我共感域的摧毀,将自己的意識和生命□□地奉于他人案幾上。
塞弗恩特搖頭,巨大的額角像是一個命運的擺錘,微微地晃了晃。
“是喜歡到會犧牲自己去救他——您剛才就這樣做了,不是嗎?”
“……”
塞弗恩特:“劉清雖然陷入了沉眠,但他的行為都是他的潛意識的投影:他賜死了他所有的臣民,而後更是意圖殺死自己。
“這是一種非常嚴重的自毀傾向,這種意識不會随着他的醒來就消失。”
“殿下,您認為劉清是會欣喜接受自己是‘蟲王’的事實嗎?他會欣喜若狂地享受這種操控他人的絕對權力嗎?他會沉醉于一個念頭就能左右他人思維和人生的掌控遊戲嗎?他能夠接受這些死掉的人……”
匍匐的甲蟲伸出一根節肢,指向在季末川身後遠處的廢墟上——那裡躺着一片新鮮的,紅白混雜的液體和殘肢。
“……這些他認識的人,變成他手裡的橡皮泥,随意摧毀又被他重建的玩物嗎?”
“殿下。他不會的。他無法接受,所以在求生欲下成為王,并接納了規則給予王的權力後,他才會如此瘋狂地想要毀掉這一切。”
“而殿下您,又能夠做到在知曉這樣的未來的前提下,依舊抛下劉清,任由他帶着對您才萌生出的愛自生自滅,您自己卻回到蟲星與陛下争奪王權嗎?”
嗡——!
恐怖的信息素威壓,裹挾着王的憤怒,巨石一樣形成了肉眼可見的風浪,生生砸裂了塞弗恩特的鞘翅。
“噗!”
巨大的甲蟲吐出一口血,卻竭力把捧着的生鞘舉得更高了一些。
“殿下!”
“……”
“殿下。絕對伴侶與蟲王已然離心,反噬蟲王必定會為蟲族招緻大禍!何況您就算回到蟲星,您這一任也隻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塞弗恩特又吐出一口血,聲帶幾乎要被撕裂,聲音逐漸沙啞。
“劉清的出現,是您和陛下、您和劉清、蟲族,以及劉清自己能得到的一個最好的結局。
“殿下,我懇求您,哺育劉清。”
甲蟲把捧着的生鞘舉到了祂能抵達的最高點,仿佛在向神佛獻祭最真誠的貢品。
“讓劉清成為合格的王。即使您最終不選擇他,規則也會自我切割部分融入他的黃金海,陛下和您的‘雙生’的規則禁锢也會随之減弱。
“是救劉清,也是為您自己。”
“……”
塞弗恩特的聲音如同漣漪一樣,層層疊疊,漸行漸弱。最終,這個偌大的地底空洞裡,死寂得如同一片深空宇宙。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在巨大的甲蟲幾乎要被恐怖的威壓碾碎的前一秒,一根漆黑的節肢取走了那宛如盛着瓊漿的生鞘。
一起被帶走的,還有那取走了甲蟲半條命的信息素威壓。
“咳!咳咳!”
塞弗恩特劫後餘生地嗆咳了幾聲,然後更加虔誠地跪趴在地,懷着感激與無上的尊敬。
“叩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