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劉清不告訴她的那些秘密,她全看到了。
蟲王說自己選第二條路,屁,他想要确保自己完全的勝利,不被季末川反咬掉胳膊腿,就必須蠱惑劉清答應他提出的選擇題。
而且他也知道,她一定會替劉清作出選擇。
蟲王看着梁三山,兩個人的眼神似乎完成了一場無聲的交流。
他說:“你比劉清更适合做種群的王。”
梁三山混不吝地扯出一個惡笑,“那你該慶幸劉清是王,不然我一定會讓你跪下來求我的。”
蟲王不語,不愉快的情緒緻使黃金海的溫度下降,在場的幾個人都感覺到了驟然的寒冷。
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剝奪這裡任何一個人賴以呼吸的空氣。可是他又不能這麼做,因為如梁三山說的那樣,他需要劉清。
空氣越發冷冽,蟲王的不快幾乎要在空氣裡凍出實質的話語。
他是王,至高無上。
現在卻要等待一個被他遺棄的種群的領主回應。真是莫大的恥辱!
梁三山好像看到了他沒有凝結出的話,笑了一聲。
“惱羞成怒,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裝什麼高維生物。說到底,你們隻是比劉清幸運那麼一點點,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們消化,跟那什麼破規則形成共生。”
然而矛盾沒有升級。黃金海重新恢複了讓人舒适的溫度。
蟲王轉向去問劉清:“那麼,你做好選擇了,是嗎?”
但他的頭才轉過去,梁三山又接過了話。
“别欺負他。”
“……”
蟲王重新轉回頭,目光像是有重量一樣落在梁三山身上。
梁三山說得對,如果她是王,他确實會不愉快。她骨子裡有着不屬于原生人類的瘋狂,那是一種破壞欲,如果沒有劉清在她頭上,或許她會讓地球變成一個有趣的地方。
“他這人心軟,沒什麼種族觀念,能說個人話的都能被他默認成同族的道德标兵,對哪個狼心狗肺都能掏心掏肺。但他也心鐵,看着跟誰都客客氣氣,但是真的能走進他心裡頭的也沒幾個。這些年,我算一個,老夏算一個,現在季末川倒是占了大頭。
“但你要是讓他在我們三個裡選一個去死,他肯定甯願自己去死。不過他死了的話,你的計劃就完了,不是嗎?所以,别欺負他。”
梁三山的話不再帶着明顯攻擊性的刺。蟲王明白,這是她已經準備好了。于是他也沒有接話——這話不算是說給他聽的。
梁三山又看向一邊的黑色大蟲子。
蟲子進來後就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他被規則壓制着,他在反抗,但效果看似不大,隻是讓蟲王的情緒比平常更不穩定而已。一旦他跟蟲王真的對上,蟲王會受傷,但季末川一定會死。
梁三山其實不喜歡他,他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一個搶走了她的“母親”的陌生男人。但她能托付的也隻有他。
“季末川,你得照顧好他。”
黑色的蟲子的身體震動了一下,那是他能作出的最大的回應。
梁三山最後站起來,看着劉清,露出一個乖巧的笑。
“劉清,我不是為了季末川,也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無法忍受自己的意志被他人掌控,哪怕那個人是你也不可以。這是我自己作出的選擇。”
劉清搖頭,“梁三山,我們想想别的辦法……”
“别想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完美解法的。你已經站在這,不做選擇,我們都得死。
“沒這麼沉重,本來我也早就該死掉的,白蹭了這麼多年,過的還是原生雜血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算我賺了。”
“劉清,記住我現在說的話:我知道阿強是什麼,也知道它的限制。當你的壽命到頭,阿強會跟你一起湮滅,規則死亡,你的種群注定無法完成王的延續。你的臣民會重新變成被蟲王抛棄的種群。
“所以,你不用當王,不要讓你的臣民發覺你的存在。種群的隐匿交給萊斯特就好,他會做得比誰都漂亮。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當這兩天的事情是一場夢。你隻有短短幾十年還能活,要痛痛快快、潇潇灑灑、轟轟烈烈地活。”
梁三山說完,沒有絲毫停留,轉身朝着蟲王走了過去。她舉起手,空中出現了一條淡黃色的絲線,絲線圈着她跟劉清。她扯斷絲線,交到了蟲王的手裡。
“你小心一些。”
她對着蟲王露出自己的犬牙,“蟲族的意識不滅,我會在你的黃金海裡輪回,遲早有一天,我會破殼而出,咬死你。”
蟲王捏住那條絲線,那條絲線就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一邊的黑色蟲子吐出一口鮮血,終于恢複了自由。
蟲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個笑容在他漂亮的臉上顯得過于誇張,以至于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恐怖感。
“我很期待你的輪回。”
砰。
随着他的尾音,同步響起了很輕的一聲,像是一個大肥皂泡破掉的動靜。
梁三山的身體分崩離析,碎成了指甲蓋大小的色斑,就像是遊戲裡的像素小人被打散了。彩色的碎片朝着黃金海迸濺,然後越往外越小,最終消失在了這片黃金海裡。
毫不血腥,甚至算得上唯美。可這是意識的崩散,就算她輪回,“梁三山”也永遠不會回來了。
這一過程不過兩秒時間,劉清根本沒有準備好,直到視網膜上那一片璀璨的粉末消失不見,他才聽到耳朵裡一陣嗡鳴。
“劉清,祝你好運。”
伴随着蟲王的祝福,整個黃金海消失不見。他回到了那個廢棄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