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子,不行,我真得走了。”
從方笑贻家裡出來之後,席子來了勤勞街。
勤勞街是四海南區的商業一條街,但說是商業,實際也村得很,因此席子一來,就注意到了這兩個說話的,城裡人。
他倆剛從移動代理店出來,左邊那個很高,穿oversise的棒球黑T,戴黑色口罩,酷酷的。右邊那個穿得花裡胡哨,但氣質都很洋氣。
席子正要經過代理店,又聽見“花裡花哨”還在說:“我這頭發還得去倒騰倒騰,不然我都進不了校門。”
“嗯,你去吧。”“黑口罩”應聲,将手裡的手機揣進了兜裡。
那款式席子一看,就是代理店裡八百年前的舊款。
“花裡胡哨”又說:“那你一個人在這兒,能行嗎?”
“黑口罩”說:“行,怎麼不行?發點瘋,一個打五個都沒問題。”
“花裡胡哨”說:“哥正常點,行不行?”
“黑口罩”說:“說了行,你又不信。走你的,我去派出所和網吧留個電話,就走了。”
“花裡胡哨”說:“好好好信信信,那你弄到卡了給我來個電……”
剛買的手機,又聽到“卡”,席子眼睛一亮,瞬間蹿了過去,咧嘴笑道:“兩位帥哥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哈,請問你們是要,買手機卡嗎?”
“不要。”邊煦視線下垂,睨了這小孩一眼。
他看着也就十來歲,人還是個小豆芽菜,但這短褲拖鞋、油嘴滑舌的模樣,和方才那巷子裡的胖子竟然如出一轍。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連孩子都一股中介味,除了那個“小方”……邊煦腦子忽然又閃出那張清晰的臉。
他倒是很拽,沒有地推味,但平靜得暴躁,有點扭曲。
……跟自己差不多。
“不要也可以看看嘛。”
席子卻無視了他的冷淡,将後背的郵差胸包往前一轉一拉,手裡就多了一小把呈扇形撚開的卡片,他說:“看看又不要錢。”
那一系列動作不說快如閃電,卻也足以令唐悅瞠眼皮。他這人好奇尚異,立刻随口一贊:“可以啊弟弟,這小動作,夠麻利的,卡沒少賣吧?”
“還好還好。”席子笑得恭維。
唐悅和顔悅色的,眼神卻一瞟他的卡:“但你這卡,不合法吧?”
席子張嘴就想說“合法”,四海街上賣卡的都這麼說,買家也都是笨蛋,從不過問。
但是他倆問了,而且他倆還是城裡人,城裡人什麼沒見過啊……揣着對“城裡人”神化版的認知,席子心一橫,決定采用方笑贻教的策略。
感覺搞不定的時候,就主打踏馬的一個真誠。
“嗨,”席子露出一種割肉的表情,“哥一看就是明眼人,我也就不在哥面前瞎掰了。這卡呢,也是用身份證辦的,現在不用身份證辦不來卡了。”
這話不假,邊煦就是這麼空手出來的,因為他沒帶身份證,而唐悅來得急,也沒帶。但早幾年,路邊的小超市裡都能買到卡。
席子又說:“隻是,不是用的哥的身份證,是用的别人的。這要換個賣卡的,他肯定騙你,啥問題沒有,嘎嘎好用。但我不幹這種一票翻車的事,我是要做回頭客的。所以我會跟你講明白。”
“這卡哈,需要實名的功能,哥都用不了,但是打電話、用移動網絡,是一點問題沒有的。哥要一張不?不要我就走。”
唐悅看他小嘴叭叭的,還挺掏心掏肺,就斜眼一瞥邊煦:買不?
然而邊煦最不吃的,就是掏心窩。
他媽于靜涵年年掏月月掏,掏得狗都要發瘋,邊煦厭惡這種自以為是的真誠。不過好在這小孩話裡除了“真誠”,還是有點有用的信息。
于是邊煦看着他,提了個态度有所松動的問題:“别人為什麼要辦卡給我用?他就不怕我拿去搞詐騙嗎?”
哥你有點逼數好不好?
席子壓制着想抽的嘴角,心想:就你這樣的,别人不來詐騙你都不錯了。再說那遠赴柬埔寨的苦,看你也不像能吃得了的樣子啊。
而且,這還涉及到一點點商業機密。不過比起到手的錢,機密它就是個屁。
席子瞬間就壓低聲音,把“機密”賣了:“這個嘛,因為很多人辦卡的時候,以為隻辦了1張,但實際上……是5張。”
邊煦和唐悅家裡都是做生意的,因此一聽就明白了,這是簽到陰陽合同,被中介吃了。
一個卡生意透露到這份上,基本已經見底了。
邊煦也是臨時急用,就花100,買了一張帶68元套餐的移動卡。而唐悅存下這個臨時号,也心裡踏實地走了。
離開移動店,邊煦先往派出所去了,因為單位快下班了。
但他走了一小段,發現那“豆芽菜”還在後面,就停下來,看着他說:“怎麼?”
是還有什麼想賣的嗎?
“啊?”席子懵了下,“不怎麼啊,我、我去振興面館吃面啊。”
*
四個人兩邊跑,很快就把行李換完了。
換完之後,謝恒跟方笑贻換了電話,又告訴他晚上6點半,在1-201開班會,說完走了,方笑贻才開始收拾鋪蓋,他先從行李袋裡的摸出舊抹布和自裝酒精,打濕了就開始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