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點55分,譚威打來了一個抱怨語音。
“我靠我要死了!你說我媽還能叫個人?”
他跟他媽,這一秒相愛下一秒相殺,靈活得不像樣。
方笑贻正在玩遊戲,簡陋又山寨的那種,答得漫不經心:“又怎麼了?”
“今天才開學,”譚威嚷道,“一個星期啊喂!她就給我報了3個補習班,啊啊啊啊啊我想去跳樓了!”
“跳呗,”方笑贻聽他中氣挺足的,“反正你家在一樓。”
“放屁!”譚威罵他,“我現在沒資格回家了。”
“怎麼的?”方笑贻說,“你又買了八雙一樣的鞋子,被你媽拿鞋底抽到你姑媽家去了?”
“毛線,不一樣!你不懂别瞎說。而且我上星期在學校挺開心的,沒買鞋子,不過,”譚威說着,語氣又報複起來,“我一會兒要去買了,艹焦慮!好不想補課,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你室友,他有沒有啥輕松上高分的竅門?”
這個,方笑贻停下來想了想。
先不說自己去問,邊煦理他的概率有多大。
就說,下課積極、早睡晚起、還老是在寝室裡玩ai這些……能算竅門嗎?
瞎扯淡,不過劉丞丞那裡,倒是見過他一沓筆記,可以去求個複印版。但又不知道人家外不外傳。
方笑贻決定探穩了再說:“行,我回學校了問問。”
“好兄弟,”譚威深情地說,“我還有事要求你。”
方笑贻二話不說:“别害我,不答應。”
“害個蛋啊,”譚威罵他,“我就是叫你給我帶點佤味雞jio過來。我本來準備下午去買,順便去找你的,結果中午就被我媽提回學校這邊了,煩死了真的。”
方笑贻不知道該說什麼,譚威的煩惱,在他看來也是奢侈的。
但帶吃的很簡單,不像譚威讓他幫忙做輔導試卷,結果被他媽逮到了嘶吼一頓那樣坑人。
方笑贻說:“行,給你帶,一斤?兩斤?”
“一斤吧,”譚威高興了,“我還要留點肚子吃廁所臭豆腐,那個也要,大份的哈。”
可那個名字,方笑贻都不愛聽,味兒也不愛聞,勸他說:“你放過車上的乘客吧,豆腐算了,換個别的。”
“不要,”譚威十分堅決,“我都已經被生活折磨成這樣了,還能再妥協什麼啊?我要吃!”
方笑贻沉默片刻:“……好吧,但要是車上有人要報警,我就丢了啊。”
“誰特麼為個臭豆腐報警啊,神金。”譚威笑得要死。
方笑贻說:“我會。”
“錘死你。”
“行吧知道了,”方笑贻說,“明天下午5點,男生寝室300門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deal!”譚威猛男撒嬌,“愛你~”
方笑贻叫他滾蛋,譚威不滾,又扯了兩句,他媽在那邊喊他吃飯,他才挂了。
等放下手機,方笑贻忽然就不想玩遊戲了,趴在櫃台上發了會兒呆。
人真奇怪,明明削尖了腦袋,在往外面的世界爬,可肉身出去了,舌頭又還留在這裡,出去的也并不是很徹底。
為什麼?
與此同時,暮色四合。
有勾肩搭背的三和青年路過店外,他們光着膀子,上衣搭在肩頭,正在激昂文字、指點江山。
“……如果二戰的話,沒有美國摻和的話,我估計全世界那幾個國家,可能都會被德國日本,和我們TM的吃掉!你們信不信?”
“那要是,我們踏馬的現在,也能在家裡躺着領錢了,呵呵哈哈哈!”
聽着這些懂言懂語,方笑贻忽然想起了老楊。
老楊乍一看,好像也是一個這樣幕天席地的懂王。
方笑贻第一次見他,也是這樣炎熱的夜晚,他坐在中介廣場上那堆“四海智庫”中間,背對着自己,正對一個精蘇老哥關于“蘇聯幫我們就要倒退20年”的高談闊論,頻頻點頭。
但他又是不一樣的。
老楊的文化是真的,并且還是個老哥套裝,都掩蓋不住光芒的美男子。
“修車巷”[1]的富婆媽嬤追着喊着想包養他,但他不願意,整天在外面流浪。
老楊是個流浪漢,精神有點問題,他離開了這裡,所以方笑贻一想起他,就會更想他——
*
沒多久,天色越發昏暗,店裡不來人則已,一來又是一堆。
方雪晴送飯過來時,席子又從外面一蹦三跳地嘚了進來。
方笑贻才擺好保溫桶,問他:“吃了沒?吃不吃?”
席子嘴裡說不吃,沒幾分鐘,又自己跑去後面廚房裡摸出雙一次性筷子,把芹菜香幹肉絲裡面的肉絲挑光了,邊挑還邊在罵罵咧咧。
“艹!天堂河裡越來越臭了,”他說,“全是臭……”
方笑贻知道他要說什麼,立刻打斷了他:“我吃飯呢,不許說。”
席子“噗”的笑了一聲:“窮講究!”
“就要講。”方笑贻說完,又連着網吧,想起了邊煦。
他大概又去找老袁,懸賞了,什麼的。
但是老袁仇富啊,劫富濟貧是老袁的人生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