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小竹看着站在馬車邊流淚的甘薄言的時候,突然發覺這個場景也似曾相識。
周姐她們也是這樣,雖然不明白自己要去幹什麼,但是在自己去往前方的時候,還想送自己一把,推着自己走一段路。
目小竹不知道怎麼處理分别的場景,她稍微有點抵觸。如果可以的話,她甯願半夜偷偷地上馬車,偷偷地走掉。
目小竹跟着杞天岄,往她們三個的方向走去。
杞天岄在馬車一邊,作了禮。
“姨姨們,我們要走了。”
何雲玄攬着甘采盈,何雲玄看着上一秒還拿手絹擦臉的懷中人,這一秒卻變換了動作,端莊起來。
甘采盈朝兩人揮揮手。
甘采盈:“路上好好吃飯,别吃那些地溝油小攤兒的炸食,去大飯店吃。”
目小竹用意識摸着背包裡那些“小攤兒”上的小吃,點了點頭。
何雲玄用手指去擦甘采盈挂在下巴上的淚水,歎了一口氣。
“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是教育話題。”
甘采盈是真的擔心:“天,民以食為天,吃健康的好食物,才能健康地成長....”
還沒說完,甘采盈又陷入沉默,看了一眼何雲玄。
何雲玄知道甘采盈是多在乎那個小女孩兒,隻是不方便關心更多。
“好了,好了,路上天岄好好照顧小竹。”
目小竹這次忍不住開口了:“我...快十八了。”
村子裡都按過完年大一歲,雖然現在距離過年還早,但是目小竹總覺得自己要比杞天岄大的,照顧,也是杞天岄被自己照顧才對。
何雲玄笑了笑,撫摸了一下等待着的馬匹:“在我們眼裡都是小孩子。”
甘薄言哭了半天,發現既沒有目小竹來安慰她,娘親還被母親抱着哄,自己就哼哼唧唧的停下了。
“哼,别以為我不知道。”甘薄言氣呼呼地說着。
雖然和杞天岄并排站着,但和小竹姐隔着兩匹馬,一身水粉色隐藏在寒暄的衆人中。
杞天岄目光還在那邊和姨姨們寒暄的目小竹身上,頭都沒有轉地回應着甘薄言。
“知道什麼?”
甘薄言怎麼說得出口,嘴裡幹巴巴地擠出來幾個字:“你!你!你!不許老欺負小竹姐。”
聽到目小竹的名字,杞天岄才轉過頭,看着甘薄言。
像是疑惑還有不解,反問道:“我什麼時候欺負小竹了?”
杞天岄腦袋直直的一根筋,是真的想不明白甘薄言在說什麼事情,所有欺負小竹的人都會被自己打趴下,怎麼自己還成為欺負小竹的人了。
甘薄言是真的說不出口,再加上她确實沒有發現過小竹姐明顯的地方有什麼痕迹。甘薄言隻能哼着别過頭,不搭理杞天岄了。
甘薄言看着小竹姐幹幹淨淨的脖子,她不會覺得兩個人是結缡造假。因為小竹姐的眼神不會騙人,自己見過的那些姐妹,結了婚的和沒結婚的,眼睛是不一樣的。
結缡過後,那些姐妹的眼睛很快就轉變成餍足的神态,像是春天的一滴露水,滴到花瓣上,再滲透到泥土裡,吸足了水分那樣。
小竹姐今天,就是這樣的。
而娘從小就教過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非常複雜,不能做出格的事情。所以她也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在娘親脖子上留下痕迹。
她見過最多的,就是有些酒場上不熟悉的女人帶來的小,好多脖子上都會有那些痕迹。那些女人脖子上的痕迹,隻會讓人感覺到,她們好像是給不被珍視的瓷瓶,人為地制造了裂痕,以彰顯主人審美的獨特。顔色又深深的,好像腐壞的水果,一點都不好看。
甘薄言越想越呆,直到目小竹在馬車的窗框裡和她揮手,然後漸漸遠去。她才發覺自己手裡拿着一盞兔子燈。
是宋掌櫃藏了好久都沒拿出來售賣的兔子燈,不是說不賣了嗎?小竹姐為什麼能夠拿到,還塞到了自己的手裡。
甘薄言又開始嗚嗚的哭着,甘采盈兩人走近了才聽到甘薄言邊哭邊嘟囔着:“嗚嗚嗚,這麼好的小竹姐,為什麼不能是我的老婆啊。”
甘采盈聽清楚後,就給了甘薄言一拳頭。
也不是特别用力的那種,但是甘薄言感覺胳膊隐隐作痛。她邊吸氣,邊摸着自己的胳膊一側。
“娘,難道你不想要一個小竹姐姐那樣的女兒嗎?”
“我想要,但是和你娶不娶她無關。”
甘薄言不理智地跑着邊說不信。
甘采盈:“我的拳頭會讓你信!”
甘薄言就要讓母親幫自己擋一擋,繞到何雲玄後面,然後還是被自己娘親追。
何雲玄輕巧地打開扇子朝衙門後院走去,好笑地看着兩個人繞着自己追了起來。
“啊?你.....你姐姐也要來?”
目小竹躺在杞天岄為她鋪好的榻子上才知道這個消息。
軟乎乎的榻子上堆滿了淺藍色輕巧的被褥,再加上熟悉的氣味,開始讓她都有點兒睡意了,結果杞天岄一說這個新消息,就讓她立馬清醒了起來。
自從能夠拿去背包裡面的東西之後,杞天岄對目小竹的“服務”算是更上一層樓了。之前還覺得自己準備的小褥子不夠好,這次都快把目小竹卧室複刻到馬車上了。
“我也沒想到,我才把我們的信傳給家裡,姐姐今早就回複了。”
“所以信裡姐姐說....要什麼時候來?”
目小竹有些緊張,杞天岄倒是見過周姐劉姐她們,自己還沒見過杞天岄的親人呢。
“那倒沒說。”
目小竹聽到杞天岄模棱兩可的回答,疑惑的咦了一下。
在榻子上歪着頭去看杞天岄。
杞天岄撓了撓腦袋,本來梳洗整齊的高馬尾,被她兩下撓得毛躁。
“姐姐隻說了四個字。”
杞天岄舉起彎曲起來大拇指的一隻手,朝目小竹搖了搖。
“給我等着。”
杞天岄想了想上次姐姐說着四個字的時候,王丞相家的女兒被她打得三個月沒出門。自己又沒有欺負别人,怎麼就會被姐姐“警告”了呢,杞天岄想不通。
車上挺暖和的,杞天岄還是打了寒顫。
目小竹也疑惑了,這個意思是....姐姐不喜歡自己和杞天岄在一起嗎?
擔憂也爬上了目小竹的眉頭。
看到目小竹的神情更多的是憂愁,杞天岄輕輕地趴在目小竹身上,用手掌貼上目小竹的額頭。
“不用擔心,姐姐和母親們都是很正直的人,不會因為未知的事情評判任何人。你隻需要展露真實的你,她們一定會認可你的。因為我喜歡的人,可是天下第一好的。”
杞天岄把手從目小竹額頭拿下來,又伸出一隻手,雙手一起捧着目小竹的臉頰,與她蹭了蹭額頭。
目小竹因為杞天岄的話,臉頰顔色紅撲撲的。
『天下第一嗎?那可真好啊。』
目小竹經常看到的廢舊報紙,不知道年月已經過期多久了,上面還刊登着社交量前幾位。無疑都是多彩社區那個世界的統治者。
第一,那她也算是杞天岄心裡的統治者了嗎?
目小竹把自己的手也放在杞天岄的心口上,她摸了摸。
心髒的跳動很難隔着胸腔和一些衣物感受到,但人身上的血液彙聚于此,所以這裡也是一片溫熱。況且任何動作都需要心髒支撐,雖然大家都愛用腦袋想事,但都愛說一些發迹于心的話語。就像統治者就位時那樣,照片裡面是捂着心口的。
目小竹點點頭,看着杞天岄笑了一下。
道州其實是各個縣郡交彙的一塊兒地方,因為交通發達,位置又好,來往人口特别多,逐漸聚集成連四周縣郡都不能忽視的存在。除了要來結缡之外,這裡還是去雲城的必經之路。
目小竹剛踏入這片土地,眼睛都看不過來了。相比于縣郡,這裡甚至有更多的高挑屋檐,層層疊疊的,還有晚上也不會暗下去的燈火,交相輝映着。
“這裡...很漂亮。”
目小竹看着流光溢彩的街道,試圖看到街的盡頭。
杞天岄把手放到目小竹的手邊,握拳攤開成為手掌,一把握着目小竹放松垂在身側的手。
“那我們走到街那邊去看看吧。”
目小竹被杞天岄握着手,感覺有些緊,又側頭看了看杞天岄假裝輕松,實則緊張的表情,笑了笑。
目小竹本來松散的手指末端,彎曲了一下 ,貼上了杞天岄的手背。又偷偷看了一眼杞天岄,好像她僵硬了一瞬,然後更加緊握着了。
兩人手拉手走到街道的盡頭,是一條清淺的小河。路沒有被截斷,前方是一個跨越小河的橋。
目小竹很期待在橋上看河,她趕緊跨了幾步,走得稍微快了些。
本來放慢速度走路的杞天岄,被目小竹拉着跑了兩步。
到了橋當中,目小竹停下了。
河面看似靜止,表面卻布滿波紋。目小竹盯着橋下的那些波紋,因為還有一些岸邊的建築的光影,顯得波光粼粼。
突然在河面鏡影消散的地方出現一道閃着亮光的“流星”。
目小竹趕緊把目光從河面移到天空中。
“是....是煙火?”
目小竹剛剛開口說,聲音就被慢于閃光的煙火聲掩蓋住了。
“什麼?”
杞天岄沒有聽清楚,曲着身子,微微低頭把耳朵側給目小竹。
但她也看到了那“流星”後綻開的煙火,猜到了目小竹說得什麼。
杞天岄還在看着,感覺臉頰上貼上了一片柔軟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