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那女人拿了林府買闵敏的“買身錢”,帶着一家人逃出了觀宏州,以她的見識與性子,定然會大手大腳将錢花了用在吃穿上,待錢用盡了,便是他方才描述的模樣了。
“是闵金環,将她找出來,另外,備馬,我要去虔淵州。”林近野起身。
眼下看來,闵敏的出走與單悅菀有很大的關系,若是單悅菀同闵金環有來往......那麼很可能闵敏已經從單悅菀那裡知曉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才會與身邊親近之人道别。
那為什麼......不同他道别呢?
林近野覺得心裡有些悶痛,但如今又不是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他翻身上馬,在一陣煙塵中奔向城門。
單悅菀與秦見君都在虔淵州,闵敏是十分有可能去虔淵州的。
距觀宏州幾百裡之外的樹林間,闵敏正戴着鬥笠、背着小包袱騎在馬上。
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灑落,斑斑點點落在馬背和闵敏的肩頭。樹葉掉落,将鬥笠打得娑娑作響,闵敏勒停了馬,擡頭望向樹冠。
林近野教她馬球時,是先教的騎馬,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春日出行最是舒适,林間蔭下、微風鳥鳴,闵敏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人固有一死,享受過這樣好的春光,也不算枉走一遭。
林近野瞞着她,定然是不想看她為這病症憂心,但她又控制不住,那不如早早從觀宏州離開,免得大家見到她死前的虛弱模樣,徒添傷心。
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千喜寺,那裡的大師看着面善,說不定會幫她隐瞞行蹤。如果貿然去别的地方,她怕還沒等到病症發作,就先被人謀财害命了。
前天晚上,她趁着下人們搬運行李的空隙,跟着混出了側門,而後騎上早就買好了停在城門口的馬,守着城門一開便出去了。
路上她不敢停歇,怕林近野反應過來帶人追上來——她得趕在林近野之前到千喜寺,才有空同大師商量隐瞞行蹤之事。
眼下她已一夜未合眼,加上溫暖的太陽落在身上,将她柔柔包裹住,她惬意得直想躺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覺。
困意最終在午後到達頂峰,闵敏在路上遇到一群商販,打眼瞧見其中一個商販身上掉下來一塊牌子,雖然他很快便收了起來,但闵敏還是認出來,那是林家的标識。
她将馬拴在樹上,朝聚集在一塊休息的商販們走去。
其中也不全是商販,還有一些出門遊玩的普通百姓,也有扛着大小行李,似是要搬家的男女老少們。
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并不少,在路邊休息的隊伍也不少,大多是随意聚集的,互相之間并不認識,是以闵敏的加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闵敏尋了個外圍角落的位置坐下,特意挨着那個林家商人——如果出現什麼意外的話,她隻要向這個商人出示林家的玉佩,怎麼說也能保下性命。
大家都各自掏出幹糧來補充體力,還有生火燒水的,闵敏恍然覺得自己是參加了一場大露營......
“你們這是去哪兒啊?”那個林家商人忽然向生火燒水的一家人搭起話來。
生火燒水的是個男人,他妻子和一個十來歲大的男孩正靠在樹下等着。
“我們去觀宏州投奔親戚,老闆也是去觀宏州嗎?”
商人點點頭,笑了一下道:“我剛送完貨,正要回城去複命。”
男人左右看了看,湊近了商人,小聲道:“您聽說了嗎?觀宏州裡面亂了......”
亂了?是什麼意思?闵敏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林家商人點頭,也小聲回應道:“是我們少東家......如今林家都交予他了,該叫東家......”他壓低了聲音道,“我們東家在尋人,具體是誰我不能說,但不必憂心,頂多出入城查得嚴一些,不影響百姓過日子的。”
男人聽了,頓時放松地吐了口氣:“那便好,我還以為哪家貴人有急事......”
“确實也是急事......”商人答道,“但我們東家不是那種貴人,不會為難百姓的,你放心吧......”
闵敏在一旁聽着,忍不住跟着在心中附和:對啊,林近野不是那種人,放心進城就好了......
男人知曉不影響進城後,心中的石頭也落下了,輕松起來後便有心思八卦了。
“你們東家是要找什麼人啊?他怎麼惹到你們東家的?”
林家商人擺擺手道:“這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啊,林家不留嘴不嚴的人......”
怕害别人丢了飯碗,男人立刻住嘴不問了,恰好罐子裡的水燒開了,男人還分了一碗給商人,商人搖頭沒要。
出門在外要提高警惕,闵敏也知曉這點,所以周圍人遞來的東西她都沒接,也不出聲說話,裝成啞巴。
衆人吃飽喝足後便紛紛上路,在這期間闵敏小小地眯了一下,雖然并未熟睡,但好歹算是略略休憩了一會兒,她起身拍拍屁股轉身繼續趕路。
看着她上馬裡去的背影,那林家商人摸了摸下巴,總覺得這人的背影很熟悉呢......
闵敏并未覺察到身後異樣的目光,心中隻想着今夜要找個驿站好好睡一覺。
比起闵敏這邊有計劃地放松身心,林近野這邊就拼命多了。
他從上馬後就沒敢停過,一路疾馳向虔淵州,不知疲倦。
此次林近野進了虔淵州并未往含萃樓去,而是徑直去了單府,有認出他的路人,都紛紛跟在他身後,想看看他去單府做什麼。
不是聽聞林家少爺成親了嗎?怎麼還來單府?整個虔淵州誰不知道單小姐有意于林少爺?
百姓們懷着看熱鬧的心情聚集在單府外,直到看見單悅菀從府中走出來。